雲風清 作品

第90章 第二十四章

 “不好!”

 韓舒苒拍手打掉男朋友的爪子,捏著他的下巴嚴肅警告,“別越過底線做事,那條線一旦跨過去一次,就一定有下一次,直到你習慣那麼做。所謂的捷徑就是走多了夜路見到鬼後也不再見怪,乃至於都發現不了,自己也在被厲鬼同化。”

 早就習慣那麼做的李正宰表情無辜,還特地俯身遷就捏著他下巴的姑娘,“那你打算怎麼辦?”

 碰到神經病怎麼辦?涼拌。

 糾纏了韓舒苒許久的地獄空蕩蕩的問題,在女朋友猛然發現男朋友要與惡鬼同行之時,她瞬間就警覺進而開始光速處理,會汙染她天堂的一切事物。

 最先被處理的並非是金基德那邊的事,而是金賽倫。

 這姑娘目前是金惠繡在照顧,她在忙著延長學弟的死亡時間之時,並沒有丟下小姑娘不管,而是藉著她在籌備新項目的名義,同時拉長了小姑娘回到她那個媽身邊的時間。

 金賽倫今年實歲十五,還有三年就能脫離所謂的監護人制度。韓舒苒有考慮過尋找社會福利組織讓她現在就脫離那個媽,但這麼做對金賽倫來說未必是好事,她是藝人,牽扯上這種事後患無窮。再加上,她也是真的不想幹涉過多。

 可讓她就此放手,直接把孩子丟回給那個媽,她也做不到,就先穩住那女人,隨後找金惠繡幫忙。金惠繡很樂意幫這個忙,小朋友就住到她那邊去了。

 但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沒男朋友說的‘打人’,韓舒苒會繼續往後拖,走一步是一步,未來的事未來再說。但她的天堂疑似要被地獄汙染,那就儘早解決,越早越好。

 時隔三個月,韓舒苒去接金賽倫放學。姐姐牽著妹妹的手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點了一堆小女生會喜歡的可愛甜品,坐在角落跟小孩子交流,我可以把你當大人嗎?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沒辦法揹負你的人生,我也不想揹負,但我同樣沒辦法對你目前的處境視而不見。”大人問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人總以為孩子不懂,其實孩子比誰都瞭解,自身的處境。

 金賽倫雙手握著熱可可的杯子,看著姐姐講,“我以前演過一個角色,是一個撿到了流浪狗覺得它可憐想要養的小女孩。那個角色挺慘的,有點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家裡已經沒人了,自己都不知道下頓飯在哪,還用別人施捨的麵包想養那隻狗。其實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可我就是沒辦法拋下它。”

 妹妹問姐姐,“我就是那隻流浪狗,你沒辦法養我,你也沒辦法拋下我,是嗎?”

 韓舒苒目光一沉,淺淺吸氣緩緩吐出,忍住要再和緩的去勸解孩子不要把自己跟流浪狗比,繼而說出殘忍的事實,“你可以這麼理解。”

 “我演的那個角色死在一個冬天,現在還是夏天,我能等到冬天嗎?”金賽倫手指扣著杯壁,想裝作無所謂,裝不出來,只能祈求,“等到冬天,冬天就好了,幾個月,很快的。”

 “你距離成年還有三年,我會帶著你渡過三個冬天。三個冬天之後”

 “之後?”

 “我們再無瓜葛。”

 韓舒苒捏了下眉心,她真不認為她適合跟一個小姑娘聊這些,對方大概率聽不懂。但她得說,得告訴孩子,“我會用籌備新項目你要訓練的名義卡住你三年的片約,不論你母親是否答應,我都能做到讓你三年內一個項目都接不到,你可以用這個時間去上學。認真念三年書,考個好大學,學費當我借你的,一直到你成年,我會照顧你。”

 在小朋友眼睛開始放光時,大人跟她說,這未必是好事,“你演技上的靈性很可能在這三年被消磨,可能三年後你就泯然於眾人,你現在不會去考慮這些,不會考慮你有機會成為萬眾矚目的人,而我很可能毀了那個機會。未來只是個普通人的日子,是否會讓你後悔,我們現在都說不”

 “我不後悔!絕不!”金賽倫揚聲打斷她,撲倒桌上抓著姐姐的手,少年人眼睛裡的光像是要許下虔誠的誓言,“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後悔!”

 大人確定跟孩子聊不通了,大人也決定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到此為止。

 到此,跟一位未成年人承諾會照顧她至成年的韓舒苒,去見另一位剛剛成年的少女了。

 韓舒苒是通過金澤維聯繫到那個女孩子的,沒有其他聯絡的渠道,她們的見面還必須多加一個人,金澤維也要在,不然他不把人約出來。

 人約出來了,韓舒苒問那姑娘想吃點什麼,對方說想吃烤肉,他們就去吃烤肉。烤肉還沒上桌,酒水先上。挺著肚子的孕婦在給一桌人包括自己倒酒時,韓舒苒望著她的酒杯欲言又止,最後當看不見,只在她要給自己倒酒時擺手示意不用。

 酒桌一共就三個人,另外兩個人推杯換盞一杯接一杯的喝根本不停。喝酒的人也不怎麼管不喝酒的那個,喝酒的男人跟喝酒的女人說著會讓不喝酒的人驚悚的話,說的雲淡風輕,說著要是妹子運氣好酒喝多了能用酒精殺死胎兒,生下一個死胎,鏡頭會更完美的。

 他們就那麼旁若無人的聊著彼此的死亡如何在攝像機下能展現的更有‘魅力’,而旁聽的韓舒苒首次發現,有一隻無形的黑手自地獄爬出,攀爬至她的腳踝,要拉她一起沉淪。

 還是那句話,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深淵在凝視她,韓舒苒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她被所謂的記憶困住了。她想起來的那些回憶,她以為已經是過去式,不對,那是正在進行時。

 在她沒有記憶時,她壓根就沒有接觸過所謂的深淵,她自然而然的活在陽光之下,最大的苦惱也就是她有個很不妙的習慣。當記憶湧現,什麼不妙的習慣都是小問題不值一提,反而是從未接觸過的黑暗世界在勾著已經越過一次底線的她持續沉淪。

 金賽倫的問題在她失憶時根本不是問題,金賽倫在她找回記憶後變成了一個無處下嘴的刺蝟,怎麼做都不行。

 學弟這樣的人在她失憶時碰到根本不會搭理,她確實也沒搭理過,對方說什麼我見過你很多次,她完全沒印象。哪怕對方在校內很出名,她不應該對那麼有記憶點的學弟沒印象才對,可她就是沒印象。

 失憶時的她根本不會用金基德有任何來往,失憶時的她看待金基德的視角都是小人物逆襲的商業片素材,失憶時的她從來也沒關注過所謂的地下世界,那跟她毫無關係。

 找回了記憶,反倒被困住了,多可笑啊,這麼些年都白活了的可笑。

 酒友們在說笑,嬉笑著談論死亡。不喝酒的人並指敲敲桌面,等二人停下後,詢問男人,是否方便讓她跟女人單聊。

 “不方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金澤維讓她省省,“你想見她能有什麼原因,無非就是給錢讓她去打胎。你以為我沒錢嗎?我比你有錢。韓舒苒,別以為你是聖母瑪利亞,滿世界都是需要你救贖的人,你問問她,你看她想活嗎?”

 少女捧著酒杯衝大姐姐樂,“我就想當一把電影明星,過過癮,值了。”

 大姐姐垂眉直言,“我會送你出國打胎,還”

 “還什麼啊,你能照顧她一輩子?”金澤維輕‘哼’一聲,“你能做到的所有事我都能做到,你能做事的前提是人家樂意,人家不樂意,聽不懂嗎?”

 韓舒苒聽懂了,這個局沒必要繼續。

 這個局散了,韓舒苒還有下個局,下個局是去跟金基德見,先講理。後輩跟前輩道歉,此項目我沒辦法參與,違約金該多少我照付,我的劇本既然你們不想用,那我想買回來,大家好聚好散。

 金基德跟她‘聚’的時候就不是很願意,“我當初只想買你的本子再改編,要當製作人的是你。合約簽了,你說走就走,我難道是個看起來脾氣很好的人?”

 前輩講完等著後輩反駁,再教教她什麼叫前輩不能得罪。後輩卻沒有反駁,後輩回了句‘我知道了’隨後起身告辭。

 這就完了?到這就完了。

 到這,韓舒苒還得去趕今晚的第三個局,她需要在這個局上處理和前輩的糾紛,處理方式就是硬剛,擺明車馬的剛。

 韓舒苒有很多朋友,多到能說一句交友廣闊,在她的人脈網絡裡核心圈層還不是什麼李在鎔之類的大佬,而是跟她一樣都是有了作品剛剛在業內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們,學院派的年青一代跟老一輩一樣,抱團行動。

 今晚的第三個局,韓舒苒是跟人單約,同校學長。學長給她的處|女|作當過攝像導演,學長自己拍處|女|作時,她也幫忙牽線過演員,兩邊是老關係了,什麼都能說的老關係。

 學長去年拿下了大鐘的最佳新人導演,按照業內的算法真就是導演圈的新人而已,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是‘新人’的學妹,跟學長說,我碰到一個大導以勢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