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清 作品

第84章 第十八章(第2頁)

 “一步登天哎,她居然跟我說一步登天。”鄭宇盛都驚奇,“這跟她直接跟我說你這個小垃圾別想美事有什麼區別?”

 李正宰也很驚奇,“你該不會想跟我說,你被她嫌棄了,反倒證明,她把你當朋友?”思路這麼賤得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鄭宇盛輕哼一聲,丟了筷子去拿煙盒,“我說得明明是她跟我更親近了,關係夠親近才能說真話,真話都不好聽。可我們說好聽的假話都是衝著外人的,我以前以為她就那個性格,萬事求全。事實上她只是跟我不熟才格外委婉。”

 這個角度是李正宰沒想到的,依舊很驚奇,“所以你真的是被嫌棄了就覺得你們親近了?你走這個路子的嗎?要不要我罵你兩句?”

 “你滾!”鄭宇盛拿打火機砸他。

 另一間辦公室裡同樣吃著炸醬麵當工作餐的人抬手接住了對面丟來的打火機,愣愣的看著對面的朋友,你說啥?

 剛點了根菸的韓舒苒對後輩說,“這本子給你改成了四不像,我不建議你拍。”

 “有那麼爛嗎?”河證宇受到了打擊,試圖挽尊,“沒有到四不像那麼糟糕吧?”

 前輩表示很糟糕,“原著有厚重的歷史背景,我們也能找出對應的歷史背景,你如果想拍不說一字不變起碼不能把主基調改了,那些壓抑的、沉重的,為了求生而掙扎的人物是組成‘賣血記’整個故事的核心。你想改編成商業片我理解,本子是沒那麼糟糕。可你來問我本子改得好不好,我只能跟你說,原著壓根就不適合這麼改,原著都不適合商業片的題材。”

 這麼說河證宇就能接受了,“我也是這個想法,這不是迫於無奈麼。”

 他們倆在聊的是《許三觀賣血記》的影視化改編,此項目波折頗多。十幾年前項目的製作人就輾轉找到原著作家買下了版權,之後因資金等各種問題一直擱置,本來打算找海那邊同樣是從演員轉行當導演的姜導演自導自演的,都談成了,可惜由於鄰國的審核機制被卡住,根本沒辦法立項。

 此後經年,在海那邊無法立項的項目到底還是繞道韓國,韓國的製作人找到了韓國同樣從演員轉行當導演的河證宇。原先只是邀請他出演而已,那還是三年前的事。三年前河證宇婉拒了,他認為人物過於厚重彼時的演技可能無法承擔。三年後不是河證宇認為自己行了,而是製作人把一個執導的機會放在他面前,他實在捨不得拒絕。

 成了導演,要本土化改編劇本了,河證宇才深刻認識到這項目為什麼能難產十六年都沒有進展,小說太好。原著好到河證宇都不知從何下手做改編,硬著頭皮完成了改編劇本的工作後,就開啟了四處找人尋求信心的過程,他實在沒什麼信心。

 韓舒苒既不是他問的第一個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人,但她是評價最差的。

 前輩沒想打擊後輩的信心,她就是想勸朋友懸崖勒馬,再往前就掉坑裡了。

 原著整個故事都在鋪墊‘許三觀’這個人物多重視血緣,整個社會大環境都很重視血緣,前期鋪墊了那麼多,在主人公發現長子並非親生後所爆發出來的戲劇衝突才能撕碎觀眾。改編之後,由於題材的限制,本子成了荒誕喜劇。要是沒看過原著,只作為喜劇電影,這本子不差,能拍,成片不亂來的話應該不會虧。

 可韓舒苒看過原著,看過原著再看改編的劇本就是個四不像。是上映後,河證宇作為導演的能力必然會被質疑的作品。

 真話都很難聽,聽到真話的河證宇皺起眉頭,不是衝著前輩而是衝自己,“我改了十來版,這已經是最好的一個版本了。”

 韓舒苒嘆氣,還是說好聽的假話,“拍也能拍,能逗笑觀眾的就是好作品,你別那麼大壓力。”

 壓力巨大的河證宇想附和著她說兩句,真張了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我來見你之前是準備聽誇獎的,你知道你對我誇獎居多吧,我是來加油的,你怎麼給我洩氣了呢。”

 “你是新人,新人就是需要加油,新人犯一些無傷大雅的錯鼓勵比批評要好。”前輩對後輩講,“可這是你的第二部長篇,你如果還只想聽好話,只能接受誇獎,那你估計就沒有拍第三部長篇的機會了。”

 河證宇一愣,苦笑,“還真是直接,以前也沒發現你那麼直接。”

 “以前你是新人啊。”韓舒苒也笑,笑他對她有很大的誤會。

 ‘解除了誤會’的河證宇帶著劇本走了,晚餐時跟製作人聊起他和韓舒苒的午餐,抽著悶煙開口,說他不是新人了,前輩對他的標準陡然拔高,評價格外嚴苛。

 “韓舒苒?”製作人有些詫異,“她不一直都這樣嗎?”

 河證宇不解的望過去,“一直怎麼樣?”

 “一直都挺直接的。”製作人告訴演員,你前輩在導演圈是以‘發言大膽’出名的,“幾年前她還是學生呢,奉俊昊在kafa當老師,說是要給我推薦給新人,就是韓舒苒。我第一次見到她,她就能在課上做小組討論時,直言奉俊昊的新作優點突出缺點也很明顯。”

 安東圭想起來還有點感慨,“我當時想新人太沒規矩,如今回頭再看,規矩這東西夠膽子不遵守的手上都有點本事。說起來這麼多年,她也算不忘初心,業內很喜歡找她去看毛|片就是喜歡她評價夠直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會瞎客套。”

 也認識了有幾年的河證宇今天才見識到‘前輩’直接的那一面,聽製作人那麼說,都懷疑他們講得是不是一個人,“韓舒苒不守規矩?我就沒見過比她更守規矩的,人前人後都給人留面子,做事很圓融,講話更是。”

 “她守規矩?”安東圭笑了,“你見過哪個守規矩的後輩會駁斥前輩的話,《婚禮》李在鎔可是想去柏林的,韓舒苒咬死了不去,你看李在鎔能做什麼?導演中心制就是以導演為中心,哪怕製作人是前輩,韓舒苒也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河證宇啞然,“你說的我都有點不認識韓舒苒了。”

 “你們本來很熟嗎?”安東圭想了想,“好像沒聽她提起過你。”

 遲疑片刻的河證宇表示,“哥的意思是,你們很熟?我也沒聽說啊。”

 “我們熟不熟為什麼要你聽說,要不是初面我覺得她規矩不太好,她的處|女|作就簽到我們公司了。”製作公司社長笑言,“我認識她的時候,你可能都沒聽說過她。”

 表情稍顯微妙的河證宇講,“哥後來後悔嗎?”

 “後悔也沒用啦,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安東圭早就過了後悔的階段,“日子長著呢,未來誰都說不準,改天搞不好就能一起合作。我在這個圈子都多少年了,錯過的好劇本好導演數不勝數,要是每個都後悔那我公司早解散了。”

 明明是不相干的話,河證宇好像被安慰到了,日子長著呢,未來還真說不好,都有心情八卦了,“我真沒聽韓舒苒提起過你,你們真的很熟?”

 “她成了釜山電影節的短篇評委推薦書上還有我的簽名呢,你說我們熟不熟。”安東圭一樂,轉而想到,“那姑娘嘴挺嚴的,跟什麼人見面就聊什麼事,你們可能不聊這些,她也就不會多提。”

 男朋友最近感知到關於女朋友最大的改變不是她有了人味,也不是她評價別人的作品是否直接,而是藝術家落入凡塵,一肚子八卦也不知道都從哪來的,都同他分享。嘴一點都不嚴!

 晚飯約了一起吃的男女朋友用來下飯的話題就是各方的八卦。

 先是跟投資有關的。某個項目的製作人被老闆找去要洗|錢,數額大麼還好,剩下的錢夠製作個好項目,操作的好也能雙贏。可那個老闆是個小老闆,錢少,要求還多,搞得製作人只能從底層導演裡挑沒那麼爛的,指著拍個電影糊弄一下。

 這給那製作人煩的,還專門去找搞玄學的大師玩詛咒,指著那個傻逼老闆早日破產,被砍死街頭才好呢!

 接著是跟選角相關的。某個項目兩個演員在搶角色,一個有製作人支持,一個有資方支持。導演被折騰的兩個都不想選,都想著一拍兩散算了,但不好一次性得罪兩個人,就選擇作壁上觀等雙方先掐出結果來。

 哪知雙方也不想撕破臉,就讓導演說話,嘴上說著什麼導演說了算,事實上都想讓導演選自己支持的。導演煩得要死,最後就真不管不顧,提出了第三個人選表示自己更中意那個演員。結果另外兩個掐不出結果來,還真讓漁翁得利了,導演差點笑出豬叫。

 隨後是跟前期拍攝準備相關。某個項目號稱是大製作,製作方對媒體爆出的製作費破百億,實際上壓根沒那麼多錢。為了不讓審查機構上門,內裡硬裝闊氣,要求美術導演即要能敷衍賬目又要做出好的片場,給美術導演愁得頭都要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