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86.第三十章 真定之戰(十四)(第2頁)

 接下來大家開始了挨個介紹的流程,比如說那個開口講話的文官是個轉運官,又比如另一個後退想逃跑的花白鬍子老頭兒是學正,再比如一個目光炯炯,上前一步的是縣尉。

 她一個個記下來,大家開始聽籤判講學,留給她充分的覆盤時間。

 節奏又拉回來了,而且有了講道的理由,等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杜充出城了,大家乾脆就去了道觀,一邊吃點“四不吃”,一邊將聲音逐漸放大。

 這一回王穿雲一個個看,又學到些新的東西。

 他們自然都是被籤判挑出來的共犯,都是覺得在杜充這邊混得不舒服,想試試能不能跳個槽的人——但其中人和人又不一樣。

 像是那個轉運官就很健談,一大半的風頭是他出的,他說,“河北荒廢若此,帝姬心懷生民,豈不痛心呢?為今之計,還是要從頭耕耘……”

 接下來大家就聽了他足足十分鐘的演講,比如說河北的耕田要怎麼恢復,水患要如何治理,尤其是被掘了口子的幾條河,雖說現在宗澤將它們堵上了,但豐水期還沒來,這幾個月勉強用得,早晚還是個隱患,得治理呀!

 他說了這些話,既沒有攻訐杜充,又顯見著將自己的能力和抱負表現出來了,就等待一位伯樂能給他放到更適合他的位置上去——比如說現在河北西路

的轉運使聽說身體不好,是不是需要一位副手呀?

 再比如那個花白鬍子,小老頭兒就沒這麼多的表現欲,他膽子偏小,說的話也很老成持重,他說杜帥與宗帥之前有些齟齬,這不算什麼,大家都是大宋的官員,抬頭不見低頭見,尤其現在都在河北,還是得想辦法化干戈為玉帛,這才長久嘛,對了杜帥愛掘河這一點不太好,能不能把路修一修,他這裡很久沒有進京考試的學子啦!

 最後是縣尉,縣尉一直在吃飯,不吭聲,別人問他的時候,他就說:“大名城鐵桶一般,我左右無事,跟著聽一聽講道。”

 王穿雲端坐在上首處,就使勁地皺眉,有小女道悄悄問她怎麼了。

 她說:“累!”

 一個人她仔細分辨,也許分辨得出來,可是一群人要她分辨哪一個更有用,她就挑不出來。

 帝姬給她的任務是隻要她將這些投靠過來的官員都記住——帝姬說,“來日有用。”

 可到底有什麼用途?大宋還沒亡呢,帝姬不曾先動手,她也不能單方面在城內部搞一次刺殺或是政變奪權啊!

 她坐在那裡,將帝姬教給她的東西,囑咐她的話,一一都想了一遍,想得昏頭漲腦,總算是理清了一點眉目。

 這些人不止要記住,她還得查他們的底細,將這座城的底細都看清楚,想明白,等到帝姬下令時,她才能有備無患。

 ……話說回來,明明杜充已經出城了,大名府城防再嚴,也不該連帝姬的信一起扣下,怎麼她派人日日去城門處看,總是等不到一封信呢?

 王穿雲在城中就這樣飄飄忽忽地又過了一日,她的雙腳總也找不到地,手也觸不到天,她奮力做著些自己並不熟稔的事情,在一張又一張面具似的臉,一句又一句意味深長的暗語中沉沉浮浮。

 籤判是個很乖覺的人,替她做了些細緻的活,比如帝姬有宣撫司的門路,這消息在王穿雲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在大名城的某幾家門戶裡悄悄傳開了。

 神霄宮的香還在一炷皆一炷的燒,從邯鄲到肥鄉,再到黃河岸邊,一處又一處翻滾著猩紅的血浪,只有這座被杜充牢牢握在手裡的城,人們還是低著頭按部就班地做他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