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且中路 作品

67. 第 67 章 蘿蔔崽邀別送友人,瞧熱……

    姜玉陽能看出來, 鳩摩和尚是不願意與他多接觸的。但他並沒有氣餒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這麼簡單就能辦成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也不會是這樣子了。他看了一眼食盒,突然想起小韓不信裡說, 周梨時常將滷菜鋪子的邊角料送給街上的小乞丐們。
 

    這時而久之, 便有幾個要好的,如今在周家做事, 有一個直接跟他們來了上京,眼下跟在白亦初的身邊做個小隨從。
 

    可見這心地善良的人, 不管是到了哪裡都還是一樣的,他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分配給這些傷患, “這是狀元郎家裡送來的,你們慢些吃。”
 

    堂裡的人朝他謝了, 又說狀元郎家真是菩薩心腸, 這麼大晚上的, 還要給他們送這樣的好飯菜來,心裡如何不感激
 

    而姜玉陽則進了佛堂裡,看著一點點撥弄著燈芯的鳩摩和尚, 走過去將放在他腳邊的油壺遞給他。
 

    鳩摩和尚還以為是廟裡的小沙彌, 正要叫他趕緊去休息, 一回頭髮現竟然是姜玉陽, 微微頓了一下, 才將油壺接過去,“阿彌陀佛”然後繼續給油碟裡面添油。
 

    不曉得是過了多久,那邊的堂裡已經聽到傷患們沉睡後發出的呼嚕聲,鳩摩和尚聽的這邊的佛堂卻是一片安靜,便以為姜玉陽已經走了,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打算也回禪房裡去。
 

    不想一回頭,看到了那一抹青綠色。“阿彌陀佛姜施主,你走吧,眼下你也看到了,貧僧的眼裡再無世俗三千丈,唯有這佛前一盞燈。”
 

    姜玉陽彷彿一株松樹一般站在佛堂門口,“若您心口如一,姜某自不會再多糾纏。畢竟世人說的好,只有遁入空門,沒有墜入紅塵。”
 

    “阿彌陀佛”鳩摩和尚雙手合十,卻不敢去看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低說道“世間萬事,無論何死生大事,又或是定國民安,終有緣法,一切自有菩薩。”
 

    姜玉陽並沒有因為他的推三阻四露出半點慍色,只靜靜的等著他說完,才道“師父若真能如同言語所說,姜某倒也無話可講。不過你句句不離菩薩緣法,既如此,你點這些燈做甚心中有佛就好了,何必浪費這些油錢不如拿這油錢去體恤外面的傷患,替他們看病醫治不是更好那才是真正的佛,而非是在深夜點著叫更夫心驚膽戰的大片燈火吧”
 

    他說完,只抬起雙手,朝呆住了的鳩摩和尚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片刻,鳩摩和尚便聽得關門的聲音。他突然有些迷茫起來,回頭看了看這塑了金身的菩薩,被這數百盞燈映得輝煌光亮。
 

    與這奪目的光芒比起來,外堂那些著破衣爛衫的傷患就這樣躺在只鋪了一層席子的地板上,橫七八豎的,彷彿像極了身在地獄。
 

    可明明這裡是佛堂呀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鳩摩和尚連忙唸叨起來,收回看朝外堂的目光,試圖將自己有些亂糟糟的心安定下來。可如今再看這些塑了金身的菩薩,他心裡確實怎麼也喜歡不起來開始疑惑,在這廟裡唸經,度的是自己還是世人
 

    又或者這一切都只是虛假,不過是叫自己得些心安罷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佛堂裡走出來的,就這樣呆滯的站在門口的羅漢松下,旁邊緊挨著小小的禪房。
 

    小沙彌起來撒尿,見著他雕像一般站在這裡,給嚇了一跳“師傅,大晚上的您不睡覺站在這裡做什麼呀”
 

    過完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自己摸索到後面去找尿桶。
 

    可鳩魔和尚睡不著了,他一閉上眼睛,許許多多故人面容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鮮活的死亡的,滿臉是血的,沒有腦袋的。
 

    又說姜玉陽自這裡離去後,路過那掛著周府兩個字匾額的高大房門,左右還各自有兩扇小門洞,門口的臺階與大門口的相連,不知道是什麼石材堆砌的,約莫七個臺階左右。
 

    也是了,這些大門大宅的,最是講究,這臺階自然只有七個才對。
 

    七上八下。
 

    他看了一會兒,把目光收回來,沒有要上門的意思,只稍微停留了一下,便離開了。
 

    也是這一片城區,他進了另外一座宅子的側門。
 

    這個時辰,大部份人家已經都歇下了,房屋裡還透著亮光的極少。
 

    這一處院落也是的。
 

    上京的四月天,可以沒江南的那股子暖意,反而已經多了一股夏暑氣。庭院裡花木扶蘇,更是茂盛。
 

    姜玉陽一路遇著幾個僕從,都朝他屈膝行禮,等他到了那書房門口,門口便站出來一個體型健碩的男子,“少主等你好一會兒了,快些進去吧。”一頭說著,將那簾子給他打起。
 

    姜玉陽進去,便見著靠在椅子上看書的杜儀。
 

    如今的杜儀已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了,卻沒有因為在這外流落而顯得蒼老疲憊,反而那種自來壓制在骨子裡的尊貴卻越發彰顯出來。
 

    他只隨意地坐在那裡,也不要做什麼,可那舉手投足間,透著的都是一個至高者才有的氣質。
 

    “他沒有同意吧。”杜儀放下書,似早就想到了,一臉的輕鬆,“那古籍中有三顧茅廬之事,雖不知真假,但今日請袁先生,我沒親自過去,其實算是我禮數不周。”
 

    姜玉陽也看過這三顧茅廬的故事,“這如何能一樣若非是外面不安全,少主只怕早就已經去他廟前候著了。”
 

    是了,這天子腳下,的確不安全,杜儀和白亦初雖不一樣,與著霍輕舟的容貌差別不大。但不知為何,這幾年來,杜儀身上那氣質,越發與貞元公相似了。
 

    也是如此,誰還敢叫他出去這不是拿著自己的命往刀口上撞麼
 

    “坐下吧。”杜儀示意姜玉陽坐下,還替他倒了茶,“袁先生不是旁人,是急不得的,更何況眼下各州府也穩定,他是有一顆菩薩心腸的,自是不可能輕易答應我們。”
 

    姜玉陽有些洩氣,只悶悶說了一句“什麼慈悲心腸不過是濫竽充數,逃避現實的軟弱之輩罷了。”當年蘭臺一案,到底死了多少人,他心裡沒有數麼燒香拜佛,既不能叫那些英靈得以安寧,更不能將那些冤死之人洗刷自己的清白。
 

    他們又不是要做什麼只不過是想要還當年那些枉死之人一個公道罷了。
 

    杜儀見他這樣氣惱,卻是不以為然地笑起來,“你這一陣子,四處奔波,也太累了些,這幾日好生休息,元先生的事情也不必太著急。”
 

    說罷,想著那元先生所在的藥王菩薩廟就在元寶街,周梨他們也住在那裡,不免是有些思鄉之情翻湧而上,“你去的時候還算早,可是瞧見阿梨他們了”
 

    姜玉陽搖著頭,“今日與藥王菩薩廟裡送飯菜的,是他們家的僕從。”
 

    杜儀聽罷是有些遺憾之意的。
 

    姜玉陽見了,只提議著,“少主離開上京之時,可要屬下安排見一面”
 

    杜儀連連擺手,“不必了,阿初如今也是大好的前途,阿梨走到現在也不容易,不該同他們牽扯到關係,免得叫人察覺,反而害了他們。 ”
 

    被杜儀所惦記的白亦初,此刻才和挈炆從宮裡出來,兩人如今再見著李晟,已經不似當初第一次被帶進宮裡時候那樣緊張,可從善如流應對,大抵也能從李晟言語口氣中分辨他那句話是真假。
 

    如此也輕鬆了不少,免去了像是第一次那般動不動就要跪,弄得心驚膽顫的。
 

    但即便如此,李晟對他們也十分熱情,但兩人還是不大喜歡進宮用這所謂的御膳。
 

    等上了馬車,聽著蘿蔔崽趕著馬車掉頭朝著家裡去,車軲轆紮在石板地上發出一陣陣碦碦聲,白亦初掀起車簾眼見著那燈火輝煌的皇城離他們越來越遠,這才同挈炆說道“這樣下去,怕不是什麼好事情。”
 

    挈炆也皺著眉頭,哪怕李晟是他的親舅舅,但他也是和白亦初想到一起去了,“我覺得他既是那做皇帝的人,哪裡會不曉得這樣對咱們是好是壞。”將他們捧得這樣高,隔三差五就要賜御膳,宮裡的娘娘們,怕一個月裡都沒有這麼幾次。
 

    外頭的人只當他們得聖恩,可不見得人人都是這樣想的。
 

    白亦初嘆了口氣,“我今日問打聽了一回,沒有將我們下放的意思。”他十分不解,看了看挈炆,“你是他親外甥,他想留你在上京倒沒事,可留著我作甚”
 

    “鬼知道呢”挈炆也發愁得很,“咱們自己想辦法吧。”人家說物極必反,他們倆這樣得李晟的偏愛,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
 

    兩人可謂是憂心忡忡的,等回了家裡,見大家也都休息了,便也是輕手輕腳洗漱。
 

    他們沒有到那上朝的品階,倒也省了許多事情,不必像是公孫曜他們那般早起。
 

    所以早上起來,還能同周梨顧少凌一起用早膳。
 

    左右這飯桌上也沒有什麼外人,周梨只將昨日崔氏送來許多珍寶的事兒與他說了。
 

    白亦初這才恍然反應過來,“難怪我今兒覺得家裡有些不一樣。”原是多了這麼些東西,“他們送來,你便收著吧。”
 

    周梨應著,主要也退不掉。只又說起那將軍府裡的打算,只不過眼下馬氏病了,但總不可能就這樣一直病下去,好起來了,還說要叫那覃氏給逼著來這裡接白亦初回去。
 

    所以周梨提前與白亦初說起,也是好叫他早些做好打算。
 

    白亦初聽了,卻是冷笑起來,“我倒巴不得她早些來呢。”
 

    “那可要我打發人送些藥材去”周梨突發奇想地問。
 

    顧少凌在一頭聽了,不禁笑起來,“可算了吧,你這個孝心怕是要將人早早氣死,可就沒人來接你們回去了。到時候可能就是回去奔喪。”
 

    他雖因為是臉上的傷整日在家裡躲著,但也不知是從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這馬氏的兄長雖在六部裡,但如今大不如從前,不然的話,那馬堂堂一個將軍夫人,也不該這樣叫覃氏磋磨才是。”
 

    這當頭白亦初和挈炆已經吃得差不多,蘿蔔崽也催著快些走,別到時候遇著堵車晚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