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犁 作品

49. 第 49 章 劫來

    聽著兒子逐漸虛弱的哭聲,巴爾思望著躺在蒙曜身前的那副骸骨嚎啕大哭。自烏瑩死後,他就在擔心、害怕,這一天…這一天來得比他夢裡的還要早。
 
 

    雷聲隆隆,雨如注。他好似回到了烏瑩死的那個晚上,眼前浮現烏瑩垂死時的畫面,她說她要化作厲鬼,將他們一個一個全都拖進阿鼻地獄。
 
 

    “王爺,我求你殺了我。一切過錯全在我,是我負了莎娜是我害死了烏瑩,您是將我五馬分屍還是碎屍萬段,我無一字怨言…”
 
 

    哪有這麼簡單?蒙曜盯著不再乞求的薩婕雅,幽幽說道:“事情敗露了,你們在這認錯悔過,痛哭流涕。可如若不被揭呢,你們會想起埋著這的烏瑩的嗎?”諷刺極了,“不會的,你們會一直逍遙下去。說不準本王還會遂了你們的願,娶了你們通·奸生下的孽種,任你們予取予求,你們拿本王當什麼?”
 
 

    巴德自幼伴隨王爺左右,從未見他這般過,心揪得死緊。王爺在怪自己,怪自己不夠強悍,沒有護好烏瑩小姐。他在懺悔,向烏瑩小姐懺悔。
 
 

    老天好似猶嫌雨不夠大,銀龍自烏漆漆的天邊來,帶著雷霆之勢,咔嚓一聲震天動地。雨水沖刷著骸骨,沖刷著骸骨握著的樓閣金簪,嬰孩啼哭一聲短過一聲。
 
 

    薩婕雅顫抖著,瞪著蒙曜的雙目裡透著陰冷刺骨的寒,像惡鬼一樣。許是知道今夜不會善罷,她也不再存期望了,咧嘴笑起。泥水流進嘴,她不顧,在兒子斷了哭後,徹底爆發:“蒙曜,你以為是誰害死烏瑩的?是你。”
 
 

    “薩婕雅閉嘴…”
 
 

    這是自年少相識後,巴爾思第一次對這個女人說重話:“落得今日這般下場,都是你我應該的,怪不了旁人。”當年他在娶了莎娜後,就應絕了不該存的心,遠離薩婕雅,如此就不會有後來薩婕雅的懷孕和今天了。
 
 

    兒子沒了,她所有的尊嚴所有的指望都沒了,薩婕雅恨毒,哪還會抱著乖順像往日那般聽從巴爾思,她嘲笑蒙曜:“不是別人,是你…是你害死了烏瑩。你那麼聰明,難道不清楚自己有多礙人眼嗎?”
 
 

    “薩婕雅,你閉嘴。”巴爾思求她:“閉上嘴吧,不要再說了…”不要再激怒蒙曜。薩婕雅多居內宅,雖知蒙曜權重但卻因其年輕存了兩分輕視。可他不一樣,身在官場,他十分清楚蒙曜的權是怎麼得來的。
 
 

    蒙曜微勾唇角:“礙眼?你給本王說說,本王礙了誰的眼?”
 
 

    “不要…”
 
 

    “皇帝、太子、玉靈公主,整個皇室。”薩婕雅被恨蒙了心智,她只想發洩只想要蒙曜去死,根本聽不到巴爾思的阻撓。
 
 

    “是嗎?”蒙曜輕聲:“原來本王礙了這麼多人的眼。”薩婕雅知道有些事大家心裡清楚就好,卻是不能宣之於口嗎?烏孛爾氏一族,多少人口?
 
 

    “王爺,薩婕雅瘋了,您別再問了。”巴爾思奮力向尺外的石碑撞去,隻身子才挪了半尺,就被兵衛又摁回了地上。
 
 

    “你父親是先帝的嫡長子,蒙克大汗養在身邊的嫡長孫啊…”薩婕雅看蒙曜平靜,更是不甘:“你父親廢了身子又如何,他活著就是皇帝的心頭刺眼中釘。包括你…你的權貴是你父王用命換來的。你母妃為避皇帝,甚至移居西望山,在你將將長成就病重離逝…”
 
 

    “薩婕雅…”巴爾思嘶吼:“你閉嘴。”
 
 

    “再是烏瑩,你為了她拒了皇帝賜婚,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的心愛之人。”薩婕雅笑:“你以為我是怎麼懷上孩子,嫁入博爾赤氏的?”神色一狠,“是有人要我嫁給巴爾思。原本烏瑩會有個痛快死法,可那人不知我有多恨多嫉妒莎娜,我做夢都想將烏瑩活撕了。”
 
 

    不敢想以後也無顏面對,巴爾思欲咬舌自盡,只兵衛快了一步卸了他的下巴。蒙曜低頭看著骸骨,雨水流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淚。
 
 

    “你不是想要知道烏瑩怎麼死的嗎?”薩婕雅像洩憤一樣:“是我有意讓她得知我跟巴爾思不僅在她母親活著時聯繫緊密,還育有一女。哈哈…我把碧兒從江南接回,帶到她面前。
 
 

    她受不了了,去馬房牽了你送她的黑風就要回蒙都。她是被她父親攔下的哈哈…莎娜留給烏瑩的人,是巴爾思親手殺的。我把烏瑩交給了我女兒…憑什麼一樣是博爾赤氏和烏孛爾氏的孩子,我的碧兒一出生就見不得人,要被送去遙遠的江南,憑什麼…”
 
 

    “對不起瑩瑩,”蒙曜慢抬手覆上交握的手骨,用心對她懺悔:“那年我不該放你離開蒙都,應送你去西望山的。”
 
 

    “誠南王,這麼多人因你而死,你活得不累嗎?累了就去死…你怎麼還不死?”薩婕雅詛咒:“你不死,你所在乎的人都會一個一個替你去死。下一個會是誰…”
 
 

    他已經沒有在乎的人了。蒙曜輕嗤一笑:“巴德。”
 
 

    “奴在。”巴德起身大步上前,跪在一丈地。
 
 

    “將博爾赤·巴爾思和烏孛爾·薩婕雅通·姦殺夫殺妻殘害原配嫡女,讓奸生女頂替嫡女的事,還有她剛剛所言,詳盡呈於紙上,讓他們畫押。”
 
 

    “我沒有殺夫。”話音未落,薩婕雅激動:“什麼我剛說的話,蒙曜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蒙曜抬眼望向薩婕雅和死死盯著他的巴爾思:“你問錯了,這事本王會上呈皇帝,讓整個朝廷都知道你…博爾赤·巴爾思之妻烏孛爾·薩婕雅說皇帝、太子、蒙玉靈等等恨不能啖本王的肉喝本王的血。本王也十分好奇皇帝、朝廷會是個什麼反應,會怎麼處置此事來安撫本王?”
 
 

    薩婕雅怕了,不瘋了:“蒙曜…王爺,我錯了,你放過烏孛爾氏,烏孛爾氏上上下下上千口,你不能…”
 
 

    “不要求本王。”蒙曜自諷:“本王只是一個小小的王爺,有機會的話,你還是去求一求讓你嫁進博爾赤氏的那位。那位手能遮天,她救得了烏孛爾氏。當然,你也可以求皇帝求太子,畢竟你這般幫著他們對付本王,他們該成全你的心願。”
 
 

    “王爺…”
 
 

    “她太吵了。”蒙曜閉上眼睛,再次為烏瑩誦經。
 
 

    兵衛捏上薩婕雅的下巴,稍稍用力一拉,她就沒聲了。
 
 

    大雨還在下,待誦完一遍經,蒙曜吩咐:“讓密宗擇百位手沒沾過血的僧人,去往蒙都。本王要帶烏瑩回誠南王府,為她超度。”
 
 

    “是。”
 
 

    “去看看坑裡那小兒,要是還沒死,就送他上路。”一個不懂事的小娃,蒙曜不欲折磨,要折磨就折磨懂事的。
 
 

    “是。”
 
 

    “本王讓準備的棺什麼時候運來?”
 
 

    這問巴德來回:“奴在洛河城找不到上好的棺木,盧陽有,但要晚上一日。”
 
 

    “儘快。”
 
 

    “是。”
 
 

    小陰山墳場發生的事,辛珊思暫時還不知,但她卻夢著一長得與朱碧有六七分像的姑娘,那姑娘身著藕色圓領衣裙,笑起來淑雅又明豔非常,屈膝一福身,後退幾步衣裙變大紅勁裝翻身上了一匹鬃毛黝黑的駿馬,策馬離開。
 
 

    睡在旁的久久嘖巴小嘴,肉肉的手指已經伸到嘴邊。穿著白色寢衣的黎上,將她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