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四十八章 負重前行



                另一側,承天府。

    黃昏日暮,距離華府十餘里的官道交叉口,一輛馬車和一匹駿馬,停在道路中央。

    華寧等護衛丫鬟,在路邊等待,而駱凝雲璃梵青禾三人,則已經收拾好了行頭,站在遠處的一個小山丘上。

    薛白錦和凝兒匯合後,便快馬加鞭往南方疾馳,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護衛裝束,立在馬車旁,勸說著不肯一起走的華青芷。

    而鳥鳥則蹲在冰坨坨姐姐背後,也在對著車窗:“咕咕嘰嘰……”,看模樣是在一起勸說。

    車窗內,華青芷目光望著南方,即將離別,眼底明顯帶著三分落寞,不過還是回應道:

    “薛姑娘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但小女子和夜公子只是萍水相逢,彼此並無男女之情,若從家中不辭而別,跟著姑娘去南朝,如何對得起父母養育之恩。”

    薛白錦從方才到現在,已經勸說很多次,華青芷都是咬死和夜驚堂沒關係,不肯和她走,她想了想,也只能道:

    “華小姐想好,如今兩國交戰,短暫三五年長則數十年,南北都不會有來往,夜驚堂位高權重,不可能再來北梁。你現在不跟著,南朝也不會答應夜驚堂孤身涉險來北梁找你,這一走,很可能就是永別了。”

    華青芷知道薛白錦說的是實話,心底有失落,但並沒有太多糾結。

    畢竟她堂堂世家嫡女,和夜驚堂還八字沒一撇,就這麼離家出走去南朝,和私奔無異,如何跟家裡交代?

    而且她真走了,到了南朝無依無靠,基本上就只能住進夜驚堂後宅當姨娘了,就算彼此有點緣分,也不可能這麼快吧?

    再者即便就此分別,她回去便後悔了,正如綠珠所說,以夜驚堂的本事,兵臨城下哪需要十幾年,可能兩三年後就打過來了,她也不是等不起,現在猴急跑過去,像個什麼話?

    為此華青芷雖然很是彷徨,但對私奔這件事還是持反對態度,回應道:

    “如果無緣再見,就此離別對我和夜公子都算好事。薛姑娘回去後,麻煩幫我帶句話,讓夜公子不要擔憂我的安危,多想想南北兩地的百姓,我更期待天下太平後,和夜公子、女王爺再續前緣。”

    薛白錦見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華青芷還不走,當下也不再多費口舌,拱手一禮後,便調轉馬首往南方走去。

    華青芷坐在車窗旁,面對揮翅膀道別的大鳥鳥,眼底其實有那麼一瞬後悔和遲疑的。

    但緣分乃天定,強求不得,她和夜驚堂確實沒終成眷屬的情意,只有陰差陽錯的誤會,現在跑去南朝,讓家裡顏面無光不說,她去了還得看女王爺的眼色。

    為此在遲疑良久後,華青芷還是黯然一嘆,放下了簾子,讓馬車往華府方向行去。

    而薛白錦走出小半里後,來到了三個同伴之前。

    梵青禾在華府住了這麼久,此時也有點唏噓,詢問道:

    “她真不走?”

    薛白錦騎在馬上,想了想道:“感覺她並不想去南朝,但女兒家的心思,也摸不準。你們覺得她對夜驚堂有沒有情意?”

    折雲璃抱著胳膊,稍微琢磨了下:

    “見過驚堂哥的姑娘,就沒有不魂牽夢繞的,我覺得肯定有。”

    駱凝看法其實和雲璃差不多,就算華青芷沒有,以小賊那憐香惜玉的性子,恐怕也放不下這麼個傾國傾城的瘸子小姐,想了想道:

    “若是有情人,離別之苦根本扛不住。等天黑了,伱再去看看,要是她沒什麼反應,就說明心中沒情意;要是魂不守舍發呆,那心裡肯定就有想法。就算不帶走,也得讓夜驚堂明白人家小姐的態度,別不明不白當了負心人。”

    薛白錦覺得凝兒說的有道理,當下也沒再多言,先在附近找了個地方落腳,等著天黑再去看看華青芷的反應……

    ——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

    街道上人影稀疏,幾名黑衙捕頭,按著刀在街頭巷尾巡視。

    街口茶攤上,擔任護衛統領的佘龍,在長凳上就坐,面前擺著湖茶水,正對同桌的兩個副手,說著去年的光輝往事:

    “當時我和傷大人,帶著青蓮幫的楊冠,堵在天水橋附近的巷子裡,夜國公還真就進來了,我當時打眼一瞧,就知道這少俠不是一般人……”

    “佘大人也不是一般人,這世上能接夜國公一刀而不死的,可沒幾個……”

    “那可不,看到這刀疤沒有?比我身上這身官袍分量都重。不過我行事低調,尋常不顯擺,哪像是楊冠那小子,據說寒冬臘月,都得把袖子擼到胳肢窩,生怕外人瞧不見刀疤……”

    ……

    三名總捕,在茶鋪裡瞎扯,不經意間就到了黃昏日暮。

    佘龍發現夜國公回去探望,這麼久都沒出來,心底難免有點疑惑,想想便做出巡街的模樣,起身走過車馬行的門口,往裡掃了眼。

    結果這不看還好,一看便發現,身著黑袍側顏俊朗的夜大國公,就站在大院側面的馬廄旁,左手扶著馬棚的柱子,右手扶著腰,正看著養的膘肥體壯的大黑馬,站姿帶著些許……些許過來人都懂的韻味……

    ??

    佘龍和夜驚堂也算老相識,往日不管何時相遇,夜驚堂都是骨子裡散發‘冷峻、陽剛、精壯’,整個人就像是一杆鋼槍,何時露出過這種疲態?

    佘龍心頭一驚,連忙轉身進入大院:

    “夜大人,你……”

    “咳……”

    正扶著柱子思考國家大事的夜驚堂,聞聲迅速彈直,單手負後便如同一把暗藏鋒芒的利劍,轉頭笑道:

    “佘大人,你怎麼來了?可是宮裡有消息?”

    佘龍快步來到跟前,上下掃了眼:

    “路過罷了。夜大人可是身體不適?要不我去接王神醫過來……”

    夜驚堂身體到沒有什麼不適,單純是中午過來,想要寵一下三娘,結果被三娘放翻了。

    本來他昨晚睡了一覺,早上還吃了大補湯,已經養精蓄銳恢復了不少,但架不住三娘戰鬥力強。

    因為久別重逢,三娘特別寵他,自己洗的乾乾淨淨專門等著他,親親摸摸西瓜推後,就讓他坐在椅子上,背對著他自己動,還讓他玩‘一夜湘君白髮多’的白玉蘿蔔,然後又順勢拔蘿蔔,體驗採菊東籬下的別樣風情……

    他哪裡扛得住這種全套連招,實在放不翻三娘,最後還是認了慫,藉口說肚子有點餓了。而三娘自然護著他,見此便不再伺候,連忙起身給他做起了飯。

    他吃完飯後,怕坐在一起聊天,又聊出火花來接第二場,才獨自道馬廄探望大黑馬冷靜一下。

    夜驚堂身為當代武聖,這些事情自然不好表現出來,轉開話題道:

    “沒什麼不舒服,就是在想事情。我走這段時間,衙門沒出什麼大案子吧?”

    佘龍擺手道:“夜大人親自當黑衙指揮使,整個江湖誰敢不給面子?不說匪寇,連江湖幫派打架都不敢拿兵器了。衙門的捕頭掙不到賞銀,現在已經往天南大西北跑了,沙洲那邊似乎鬧了點匪患,太遠我也不甚清楚……”

    夜驚堂點頭道:“梁州沙州不鬧匪患才叫稀奇,這個得慢慢來,中原目前安穩就好。對了這次去北梁,還滅了幾個通緝犯,剝皮書生、還有那個殺了師兄一家子的,名字我忘了……”

    佘龍聽見這話,深感慚愧:“夜大人孤身深入敵後,竟然都不忘為國除賊,佘某敬佩之情,便如同滔滔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