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十八章 寸草不留


  圓月當空,細微夜風捲動了高牆上的王旗與火把。

  數百身著銀色重鎧的步卒,手持長槍在高牆外整齊列隊,前方擺有拒馬,後方則是弓弩手。

  而白梟營籠絡的武夫,都守在牆頭之上,手持各色兵刃,望著西側營房間的一條暗巷。

  踏、踏、踏······

  腳步聲從暗巷中傳出,由遠及近不緊不慢,聽起來也不是很重,卻清晰傳入高牆內外每個人耳朵裡,聽起來就好似重錘敲擊胸腹。

  “何方神聖?”“出來!”

  白梟營雖然精銳損失大半,但營內高手還是有點,僅瞧見山雨欲來的動靜,就知道巷子裡過來了一條大龍。

  而隱匿在周邊的江湖群雄,本來還想等個出頭鳥,趁亂闖入刑獄偷雪湖花,發現西牆外的異常動靜後,也齊齊靜了聲,注意著巷子深處。

  踏、踏······

  很快,暗巷中浮現了三道輪廓。

  後方看身段是兩個女子,而最前方的人影,身側頗高,頭上帶著斗笠,肩頭扛著杆九尺長槍,腰側還懸著把佩刀。

  “嗡·····.”“是夜驚堂?”“······”

  ......

  雖然只看到輪廓,但夜驚堂近期就在附近,瞧見這隨身兵器和一人壓半城的氣勢,已經足以讓高牆內外的所有武夫,意識到什麼人來了。

  能加入白梟營當門客的,多多少少都算得上江湖好手,哪怕真來個武魁,靠著固若金湯的城防和人多勢眾,他們也不是沒把握碰一碰。

  但夜驚堂不一樣,能滅掉南北近十名武魁,實力已經跳出了俗世江湖,在雲安城就能打垮承天門,這刑獄城牆對其來說恐怕猶如紙糊。

  西牆內外幾百號武夫,看清那道輪廓後,眼底明顯出現了驚懼;而牆外的重裝步卒,因為軍令嚴苛,倒是沒有出現亂象,只是迅速壓槍上弦,對準了百步外的黑影。

  叮~

  也就在所有人如臨大敵,嚴陣以待的時候,巷口傳出了一聲金石交擊的輕響。數百重裝步卒抬眼望去,卻見最前方的斗笠客沒有言語,只是單手託槍,點至身後地磚,而後便是:

  轟

  死寂高牆外響起一聲悶雷!

  九尺長槍以奔雷之勢往前劈出,巷口青磚瞬間四分五裂,餘波在黃土地面上衝出一條長槽,飛騰沙土遮蔽視野,又隨風席捲而來,正面看去便如同猝然掀起的沙暴,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到面前。

  轟隆-

  氣勁壓身瞬間,擺在陣前的拒馬便被掀翻,後方列隊的步卒,也在氣勁衝擊下倒地,滿弦的羽箭化為了流矢,激射向了夜空之中。

  咻咻~

  叮咚框啷······......

  不過一瞬之間,原本整齊的隊列,中間便化為東倒西歪之狀,牆頭心絃緊繃的武夫,也在強風拂面之下迅速後退出數步。

  踏踏踏······

  一槍過後,高牆內頓時陷入混亂。

  夜驚堂並沒有再補刀,鳴龍槍斜指地面,帶著笨笨和青禾往高牆走去,朗聲道:

  “善必有尺、殺亦有度。雖然兩軍陣前不應手軟,但人皆有父母妻兒,我還是給你們個投降的機會。

  “這一槍只是警告,自知不敵者,自行退開,不會傷你們一分一毫;明知以卵擊石,也要為國全大義者,我也會給你們個痛快。”

  清朗嗓音傳入夜空,本來陷入嘈雜的高牆內外,又迅速死寂下來。

  高牆上的白梟營眾人,終究是為財賣命的江湖人,還沒有三大統領那種高等雜魚的強橫實力。

  瞧見夜驚堂輕描淡寫一槍劈過來,他們便已經被駭的肝膽俱裂,眼見這閻王爺給了個投降的機會,幾乎不說二話,迅速往兩側城牆退開。

  而擋在城牆前的重甲步卒,武藝不一定有江湖武夫高,但槍陣本就是用來應對騎兵衝陣的,退一人一伍連坐,嚴苛軍紀外加常年訓練之下,意志力堪稱堅若磐石,哪怕明知頂不住,無人下令,還是迅速恢復了陣形據守。

  但就在夜驚堂再度抬起長槍之時,牆頭之上,又響起了一道腳步聲。

  踏踏······

  夜驚堂抬眼望去,可見大門上的牆垛後方,出現了一道人影。

  人影目測五十來歲,肩寬背闊身著銀鎧,手上持著兩柄銅錘,配上一臉絡腮鬍,頗有猛將之風。

  “是陳巖鷹?”

  “他竟然都出來了····..”

  隨著人影出現,建築群間響起了幾聲低語。

  夜驚堂聽見議論,覺得這應該是個人物,略微偏頭詢問旁邊的禾禾:

  “這是誰?”

  梵青禾也用黑巾蒙著臉,眉頭緊鎖道:

  “以前北梁的將軍,北梁大軍過天琅湖,就是他作為先鋒軍打的頭陣,為人極為悍勇,武藝也不低······”

  “哦。”

  牆頭上,陳巖鷹持著兩柄銅錘,看了看下方的黑袍槍客,沉聲道:

  “西北王庭大勢已去,你既然得以苟活,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南朝享清福,為何還要回來?”

  “....··?”

  夜驚堂感覺對方這口氣,和說他為什麼回來送死一樣,心頭說實話真有點不理解。他抬手勾了勾:

  “你下來說話。”

  陳巖鷹雙眸如鷹,審視著夜驚堂,看似居高臨下毫不忌憚,其實心中也在考量。

  夜驚堂很厲害他是知道的,但他當年就能接天琅王幾槍不死,潛心習武二十年,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手底下還有兩千人手。

  常言“將慫慫一窩',他作為主將,如果此時露怯,這刑獄也就不用守了,直接敞開大門讓人搬家即可。

  而真這麼做,哪怕他事後沒死,也是消極抵抗、嚴重失職。

  官復原職的事兒吹了不說,左賢王還得砍了他,畢竟不殺他,沒法以儆效尤,以後兵馬遇見夜驚堂,都一鬨而散得了。

  而若是他不慫,以他的武藝來打頭陣,麾下兵馬跟著衝,總歸有勝算。

  即便沒守住,不懼強敵、悍不畏死的消息傳回燕京,官復原職的事兒想來也十拿九穩。

  至於死在這裡,陳巖鷹倒是沒考慮,畢竟行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戰死沙場能換來封妻萌子,而這一退就是逃卒,榮譽和命都沒了,對於一個衝鋒陷陣的將領來說,該怎麼選根本沒得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