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之月 作品

第319章 根本分歧(九)


  段祺瑞與徐世昌的汽車駛入一條京城再普通不過的衚衕內,就見衚衕兩邊牆皮斑駁,灰色的牆壁在晚霞更顯得陳舊。

  到了一處四合院門口,車剛挺穩,門內走出警衛來迎接。京城的鄰居們也算見過市面,雖然遠遠的旁觀,卻也沒人大驚小怪。

  警衛引領著段祺瑞與徐世昌進了正廳,就見張錫鑾一身輕暖的錦袍,坐在正廳內的沙發上。見兩人進來,張錫鑾有氣無力的招招手,“兩位老弟,不必多禮,坐。”

  此時,牆邊的自鳴鐘突然奏鳴起來,機關控制的小門一開,兩支小鳥從古舊的機關門內探出身體,咕嘰咕嘰的叫了七聲,又被機關自動收回。小門也隨之關閉。頗有年頭的自鳴鐘隨即噹噹的響了七次。向正廳內的眾人提醒,現在是1923年9月1日晚上7點。

  民國大總統徐世昌與總理段祺瑞坐到民國陸軍總長張錫鑾身旁,一時無語。反倒是張錫鑾顫巍巍的抬起雙臂,命道:“徐老弟,段老弟,握著我的手。”

  討論群伍陸彡74彡陸7伍

  徐世昌與段祺瑞見張錫鑾鬚髮皆白,臉色如同白紙般毫無血色,各握住張錫鑾一隻手,只感覺張錫鑾的手掌冰涼。9月1日是陰曆7月21,處暑剛過,白露還沒到,可張錫鑾的手就如寒冬臘月般寒冷。兩人都明白,張錫鑾這剛過了80歲大壽的老頭子只怕是命不久矣。

  張錫鑾感受著徐世昌與段祺瑞兩人手掌上的溫熱,嘆息一聲,緩緩收回手臂,“兩位老弟,我斷然活不過今年冬天。今日請兩位老弟來,想來兩位老弟已經收到了何賢弟的電報了吧。”

  徐世昌嘆息不語,段祺瑞倒是強打精神答道:“張老哥,兄弟們以前就是不服氣。今日方知老哥識人之明,絕非我等能比。在東京的大使館發來電報,講述大地震後,東京倒塌建築無數,大半市區化作火海。日本關東乃是其精華所在,遭此大難,數年才能恢復。何老弟在電報裡說,日軍定然垂死掙扎,力求攻破鴨綠江防線。從去年10月到現在,日本百萬大軍打了11個月,還沒能攻破鴨綠江防線,今日強弩之末,更做不到。此次前來,兄弟們就想請教哥哥,何老弟可否給兄弟們留幾分體面。”

  張錫鑾心中不快,然而身體衰弱至此,連不快的感覺也很稀薄。這讓張錫鑾能心平氣和的慢慢說道:“老位老弟,王士珍王老弟寫信過來,說何賢弟那邊已經談過兩位老弟的事。兩位老弟可否覺得何賢弟虧待了兩位老弟?”

  “張老哥……”徐世昌想解釋一下。

  張錫鑾當即打斷了徐世昌的話,“聽我說!”

  徐世昌不得不閉上嘴,而張錫鑾又問了方才的問題。段祺瑞答道:“張老哥,我與徐大哥隊何老弟的安排並無不滿。可北洋還有這麼多兄弟,何老弟隻字不提!”

  張錫鑾本想開口,卻先喘息幾下才繼續說道:“一眾北洋兄弟們的出路也容易得很。何賢弟,還有這些年跟在何賢弟手下的那幫北洋小兄弟們,他們有什麼待遇,讓何賢弟按級別,給北洋兄弟什麼待遇,兩位老弟覺得可否公平?”

  徐世昌與段祺瑞微微嘆息,沉默不語。張錫鑾說起何銳以及何銳部下都是北洋,這話倒是沒錯。何銳本就是根紅苗正的北洋一脈,他手下的教育部長趙天麟、水利廳長盧道明,是北洋外派的留學生。東北行政長官吳有平、工業廳廳長莊嘉雄都是北洋的大學畢業。

  東北陸軍大學校長周胤善是北洋派出去的留學生,後來的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教官,東北軍名將徐乘風、程若凡、許嘉、鍾義府、胡秀山、鄭四郎,都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的畢業生。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app<,。更多免-。~費。好書請下.-。載塔&讀小.說&^a^^^pp。

  所以張錫鑾說,讓京城的北洋政府中人與東北政府同等級別的人有同等待遇,的確是很公平。然而這個‘公平’本身就是徐世昌段祺瑞手下們無法接受的。

  張錫鑾又喘息幾下,命兒子取來一份文件遞到了徐世昌手中。徐世昌打開一看,竟然是一份聲明。張錫鑾宣佈將所有土地、房產都捐贈給東北政府。

  徐世昌嘆息一聲,“張老哥,你這又是何必!”

  段祺瑞接過文件看過,無奈的說道:“張老哥,我知道你是要給兄弟們做個榜樣。徐大哥和我,還有不少老兄弟,並非不懂事。若是讓我等將土地房產捐給國家公有,我等沒什麼不能答應。然而北洋這麼多人,已經不是兄弟能夠完全做主。”

  張錫鑾呵呵冷笑,“兩位老弟,我在兩年前就已經準備好這份東西。到現在才發,是想等著兄弟們自己明白過來。我沒幾天好活,等不了兄弟們。兩位老弟,我最後再說兩句。”

  在當下北洋政府眼中,張錫鑾是個很特別的存在。既重要又有些令人厭惡,因為張錫鑾作為新老北洋的連接點,管用又不管用。

  說張錫鑾不管用,是因為張錫鑾不能替代何銳答應什麼。說他管用,則是因為張錫鑾答應的事情就應該可靠。

  此時見張錫鑾真的沒幾天好活,何銳又在這關鍵時刻獲得了對日戰爭的優勢。北洋與何銳糾纏的時間剩下的不多。兩人正想再討價還價,就聽張錫鑾說道:“今日請兩位老弟來,乃是兄弟一場,當再見一面。我今年八十,死也是喜喪。我死之後,當鞭炮齊鳴,靈堂無需哭泣。大家熱熱鬧鬧吃頓酒席,談論老朽一生種種人說‘身前事,身後名’,



  老夫到此時候已經人人評說。兩位老弟,天晚了,我就不請兩位老弟吃飯。我甚是疲憊,先回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