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清 作品

第179章 第四課

 基於過往兩次跟製作組合作的經驗,趙哲秀很自然的以為,這次拍攝他也得先藏一部分錢才行,不然出了國很可能發生食物危機。

 這並非只拍攝過兩次綜藝的影帝杞人憂天,他拍《花樣姐姐》的時候,要不是藏了錢是真的吃不飽。雖然他已經在找一切能吃的了,但在資金有限的情況下,他和李勝基都是先顧著姐姐們,姐姐們更在意吃好,弟弟就會吃不飽。

 雖然那個時候,對趙哲秀而言,吃不飽的意思是,沒有撐到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三時三餐》倒是能吃飽了,一整個菜園子隨便薅,可吃肉很困難。吃個肉還得用農活兒去換,趙哲秀本人不介意幹農活兒換肉,不過那時候身邊有好幾個拖後腿的,想要多換都不行,肉吃得太艱難了。

 都踩過兩次坑了,到第三次,趙哲秀是做了充足準備的,出國拍攝前不止在身上藏了錢,還帶了四個大行李箱,比鄭有美的行禮都多,裡面裝的全是吃得。他甚至都準備好了,如果羅英石要搜身或者扣押他食物之類的,他要怎麼應對。

 結果什麼也沒發生。羅英石確實出於好奇問他怎麼帶那麼多行禮,聽他說公司準備的,也沒繼續追問,就這麼放過他了。反倒搞得趙哲秀有點疑惑,什麼情況?

 情況是綜藝的主題變了,以前是窮遊和生存,這次是經營小遊戲。

 參加節目的四位藝人都沒有經營一家參觀的經驗,李瑞珍當老闆的經驗還真不缺,但哥們是懸浮的金融圈玩家,碰上接地氣的餐飲領域,也是半生不熟。

 從無到有還是去往陌生的國家經營一家餐館有多困難,趙哲秀沒想過,藝人可能都沒想過。製作組提前想到了,先幫他們把地獄開局打成簡易模式,搞定了如果真正經營餐館,前期投資最大的場地租賃和裝修的問題。

 當藝人們看到這家餐館的時候,它已經是個漂亮的小館子,一切都準備好,只待開業。都已經是簡單模式了,藝人們還是覺得有點困難,從定菜譜,到選飲料,盤算價格再到憂慮外國人是否吃得慣這些菜等等,可憂慮了。

 感覺前路難行的一群人從餐館回到他們的宿舍,酒就上了桌,在本該休息的時間,持續討論,餐館應該如何如何。唯有趙哲秀沒想那麼多,他發現製作組不限制花錢和食物後,來來回回買了一堆當地的小吃,如今就坐在酒桌邊,專心品嚐沒吃過的美食。

 搞事業線的長輩們看著只知道吃的忙內,有些哭笑不得,羅英石忍不住問他,你就不擔心嗎?

 趙哲秀疑惑,“擔心有什麼用,努力不就行了。”

 尹如貞聽完就笑,“愚問賢答呢,沒錯,擔心沒用,努力才有用。”扶著桌子起身,對小孩子們說,“收拾收拾,睡吧,明天要努力了。”

 問題就在那裡,總要解決,與其為明天擔心,不如養足精神為明天努力。

 自明天開始的後續拍攝對趙哲秀而言是一次度假,不缺美食,不缺美景,甚至不缺美人乃至於友人的度假。他們是碰到了很多困難啦,像是店開得好好的,突然得換地方重新開始,亦或者客人太少,大家等客人都等得心焦;客人太多,大家又忙得腳不沾地。

 趙哲秀首次面對那麼多正常的客人們,他的打工經驗也很少,以前給被人□□工的時候,碰到的客人們都不太正常。這些正常的客人們,還讓趙哲秀認識到,陌生人絕大部分都是善良的,或者說世上始終是善良的人多。

 真人版經營小遊戲還是很好玩的,趙哲秀就玩得很開心,他幾乎是以疲憊的身體悠閒的靈魂渡過的這次度假之旅,直到從溫暖如春的海島回到寒風凜冽的半島,度假生活結束,得迴歸正軌了。

 有位老先生通過李秉憲聯繫到了趙哲秀,說自己有個本子,想跟影帝談談空白支票的事,問小孩子有沒有興趣。

 老先生名為林權澤,娛樂圈真正的王者,這位年紀比南韓立國時間都長的老先生,是幾乎所有目前還在活躍的導演裡都得低頭叫一聲老師的人。

 時隔多年,李秉憲在帶趙哲秀去見這位老先生之前,再度提醒對方要規矩一點,就是哪怕沒看上導演的作品,也得儘可能委婉的表達。光從李社長這個態度就能窺見,林老爺子在業內的地位。

 趙哲秀看上了對方的作品。

 老先生的本子跟那位已逝導演的本子非常相似,不止是劇本只有幾頁紙的相似,還有他們既然是旁觀者,那就不要去評判當事人,只呈現他們所看到的當事人就好。至於電影拍出來,觀眾會怎麼理解電影的主人公,那是電影創作者們交給觀眾的權利。

 只有幾頁紙的劇本講了很小的事,是韓光旭人生中即重要好似又沒那麼重要的一個片段。

 故事由影帝趙哲秀站上柏林電影節的領獎臺,手握金熊,對著麥克風說出那句‘姐姐,我做到了’為開篇。韓光旭就是這場頒獎禮的觀眾,在軍營裡身著軍裝看到了電視裡的影帝。

 隨後是一個接一個的場景跳轉,穿著軍裝的軍人,手上拿著退役申請去見了上司,見了兩位同僚,還有一位老先生。電影到這,男主才有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臺詞,他跟那位滿頭銀髮的老先生說。

 “我想去見見他。”

 那個‘他’是誰,目前還不知道。目前男主又回到軍營,站在宿舍的鏡子前解下軍裝上衣的一顆紐扣,下一刻,他就穿上了黑色的t恤,手上拎著軍綠色的包,走出了軍營。

 整部電影的畫風都是如此,都是靜默無聲的,是一個場景接著一個場景的跳轉,純粹用畫面去像觀眾傳達主人公正在發生什麼。

 主人公去給骨灰堂裡的媽媽送了一束花,去街邊的布帳馬車吃了一碗拉麵,去見了幾個人,隨後用科技手段破開了密碼門,進門後就在門內等著。等那個‘他’到來。

 ‘他’出現了,電視裡的影帝,主人公破門而出,好似要殺掉那個影帝,可他很收斂,收斂到職業軍人會被花架子的保鏢阻攔,隨後脫身。

 脫身後的主人公居住的小旅館裡出現了一位姑娘,姑娘說了很多,主人公好似有回應好似沒有,總之是場默片,始終沒有臺詞。

 那天下著小雨,主人公送姑娘出旅館。旅館在小巷內,得去大路上才能打到車。巷內汙水橫流,姑娘穿著白鞋,主人公蹲在姑娘身前,揹著她走入了雨幕。

 然後,這個男人死在了旅館裡,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平靜的,燒炭自殺。

 這就是電影的全部,以影帝在盛大的掌聲中開場的電影,以另一個男人躺在破敗的旅館裡為收尾。

 這是非常典型的,不瞭解故事內情,不知道電影創作的幕後背景,沒有創作者去解釋,普通觀眾根本看不懂的藝術片。

 李秉憲幾分鐘就看完了劇本,腦子裡已經在組織婉拒的話術了,餘光掃到演員才看到第二頁,眸光微閃,繼續盯著最後一頁,不抬頭也不搭腔。

 幾頁紙,數千字的劇本而已,趙哲秀看了一個多小時。李秉憲不是很懂他為什麼能看那麼久,但林權澤始終在花園裡擺弄他的花,庭院裡安靜得只能聽到偶爾拂過的風聲,他也就始終沒開口。

 老爺子是把他們叫到家裡來看劇本的,傳統的韓屋,有個不大不小的庭院,院子裡栽種了很多花木。寒冬時節,花木大多都枯萎了,幾株翠綠是老爺子關照的重點,拿著小壺,衝綠葉灑些水,還用毛巾擦拭,做得可專心了,壓根就沒管庭院的屋簷下還坐著客人呢。

 客人終於合上了劇本,問老爺子,您認識樸德勇?

 林權澤回憶片刻,“見過幾面,他們那一代只要起家的多半來拜訪過我。”樸德勇、李滄東的那一代,只要有冒頭的可能性,誰會不去拜訪業內的巔峰呢。

 旁聽的李秉憲都快忘記樸德勇是誰,還是趙哲秀講出的下一句話提醒他,樸德勇是那位已逝的前輩。

 “這個劇本跟德勇哥的劇本很像。”

 “《金光植》?我拉片了。”

 以身體力行實踐活到老學到老這句話的林權澤,毫不避諱的提及,他仔細研究過後輩的電影,進而創作出了《韓光旭》。

 老爺子早在2005年就拿到了柏林電影節頒發的終身成就獎,按說早就是可以退休的人了。可這位老先生,兩年前還拍了部新作,同時擔任仁川運動會的總導演,事業上從未停下腳步。

 都能在韓國娛樂圈當‘教父’的人跟小朋友說,“我詳細研究過‘金光植’也詳細研究過你,我覺得你想拍的並非是韓光旭而是另一個金光植。我對你那張空白支票有興趣,你有興趣出演另一個金光植嗎?”

 “他們原本都應該擁有在陽光下,肆意飛揚的青春。少年們的青春被這個社會吞噬了,我看過你的《聖殤》,那不是演技能表現出來的,那就是你的一部分,你的青春被什麼吞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