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清 作品

第65章 第二章

 “您好,初次見面,我是韓舒苒。”

 “您好,初次見面,我是李正宰。”

 用‘初次見面’的句式打招呼的兩人其實並非是初次見面,至少在李正宰的印象裡不是初次,只不過他估摸著對方不記得他了。說實話,在這個圈子裡被人遺忘對現今的李正宰而言是很久沒發生過的事了。

 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是去年四月,《下女》內部試映會,韓舒苒受邀去參加。彼時雙方沒有正式到過招呼,雙方都沒有單獨說過話,但一起跟著大部隊喝過酒。

 酒局是試映會結束後的小聚,參加的都是主創和他們熟悉的人,韓舒苒是作為導演林常樹看好的後輩參加的。說起來在酒局上兩人坐得並不遠,隔了三、四個人沒錯,也在一張酒桌上。

 按說是不該忘記一起喝過酒的人,但李正宰在那張酒桌上不怎麼顯眼、圈子裡三不五時的酒局又多,每次都是一大波人。不可能每個人都記得的韓舒苒對一面之緣的演員沒印象也算合理。而李正宰之所以會記得她,是韓舒苒在那張酒桌上過於顯眼。

 去年四月,韓舒苒還在籌備她的首部長篇作品,圈外對這位一無所知,圈內她卻算得上小有名氣。一方面是年輕太小混的圈子卻都是老道的前輩們在的圈層,類似她跟著李在鎔跑了兩年呢。另一方面就是才華頗受矚目,國內的短篇獎項她幾乎拿遍了,如果短篇也有大滿貫的說法,那她算得上滿貫選手。

 不少人都期待她在長篇上的成績,自從她長篇作品立項確定後,消息靈通的圈內人就算沒見過她也很少有沒聽說過她的。李正宰就屬於之前沒見過但聽說過,聽說導演圈出了個新星,還是罕見的女導演。

 女導演和男演員在酒桌上沒有直接交流,之前各路人馬都在的試映會也沒有任何交流。導演都在跟導演交流,演員一半時間跟導演交流,一半時間是跟其他各路人□□流,比如製片方、比如媒體人之類的,想聽他們對於作品的評價,這部作品他也算犧牲很大了。

 大場面,大家互相說著套話,說得都是好聽的。私下小聚,再聊起作品,實話才有人說,沒外人了麼。

 李正宰對韓舒苒的初印象就是,這位很敢說。據他所知,林常樹是kafa掛職的劇作老師,哪怕算不上教授也應該是給韓舒苒上過課的,這兩人多多少少算得上老師和學生的關係,學生在評價老師的作品時,很敢說。

 “這可是您要問的。”韓舒苒讓前輩別聽了實話又不高興。

 林常樹讓她別來這套,“該說說,怎麼,不行?”

 “沒有很差,衝一把戛納可以衝,運氣好能進主競賽單元,但比不上李滄東前輩的《詩》,如果我是評委,我選他。”韓舒苒實話實說,這兩部作品今年都準備去戛納,她才會放在一起說。

 叼著煙斜眼看他的林常樹有點不爽,“你算哪門子評委。”

 “您看,您非要我說,說了您又不高興。”韓舒苒半起身拿起酒瓶給前輩倒酒,“您這個屬於珠玉在前就被比下去了,不是李滄東前輩有多好,而是您的作品是翻拍,原作珠玉在前,您這個改編”搖搖頭,話剛要出去就被前輩懟回來。

 “你還是閉嘴吧。”前輩舉杯,“你等著,我看你的新電影能有多好。”

 同樣舉杯的韓舒苒樂了,“我這是商業片”幹嘛跟藝術片比,“欺負小朋友可不合適啊。”

 欺負小朋友的前輩笑罵她一句,話題也就跳過,喝酒吧。

 一個半月後,李正宰跟隨劇組走上了戛納的紅毯,他們跟李滄東《詩》的劇組是前後腳走紅毯,兩部作品都進了主競賽單元。頒獎時,《詩》拿到了最佳編劇和天主教人道精神獎-特別提及,《下女》就是陪跑的。

 人在國外,只要有國人站上領獎臺,同為韓國人的劇組都是一片歡呼。晚上大家一起給李滄東慶功時,李正宰聽自家沒獲獎的導演對獲獎的導演說起,某個後輩一個月前就篤定我會輸給你,眼光是不錯,就是人很欠揍。

 當下李正宰沒想起來導演說的後輩是誰,李滄東一猜就中,“韓舒苒啊?”

 “你怎麼知道?”林常樹笑問他,“那死孩子該不會對你說我壞話了吧?”

 “那死孩子看過電影之後跟我說,放棄吧,今年的金棕肯定沒我事。”李滄東想起來簡直想把後輩打一頓,“她上來先給我一棍,之後又給我塞個甜棗,候選名單出來後沒兩天我們碰到,她跟我說所有作品她都看過了,最佳編劇我還是能拼一拼的,金棕就沒未來了,你說她是不是找打。”

 大笑出聲的林常樹無限認同,“她就是欠揍!”

 名導們有志一同的說著回國就要把後輩拎過來教訓,作為旁聽者,李正宰的想法是,韓舒苒眼光夠厲害的,以及,這位新人未來只要不走偏,會有無數前輩拖著她往上走。這些前輩們聊起她時,都當自家子弟呢,要不說學院派都抱團。

 學院派的忙內導演在新的一年成為震動圈內的超新星,雖說票房只有三百四十萬,但以她兩億的投資來算,這成績好到都能讓舉辦慶功宴了。

 男演員和女導演的第二次見面就是在女導演作品的慶功宴上,cj組織的,圈內來了不少人,超新星的待遇還是很有牌面的,很多人願意給面子,說不定以後會合作啊。

 雙方正式打招呼的‘初次見面’就是在這場慶功宴,打了招呼,客套幾句也沒多聊。現場人太多,作為主人公韓舒苒挺忙的,滿場都要打招呼,一句‘初次見面’她都不記得自己跟多少人說了,忙得她暈頭轉向的,自然也沒有多少目光留在男演員身上。

 雙方真正從半生不熟的同職業人士過渡到有深入交流的工作搭檔,已經又過了幾個月,這次李正宰的身份還是演員,從《下女》裡的第二主角變成《盜賊同盟》裡的第三主角。而韓舒苒的身份是導演組的成員,負責在劇組分組拍攝時控場的,團隊核心成員之一。

 李正宰見到她時多少有些疑惑,這位已經是正式出道的導演了,怎麼會還來給人‘作配’。如果他去問韓舒苒的話,對方會告訴他,因為窮。

 貧窮的韓pd不缺生活的錢,只談生活費的話她多少算得上箇中產階級,可如果想要持續推進第二部作品,算拍攝費,那她就是妥妥的窮人。

 出道作票房成績非常棒,電影的製作方賺錢了,從學校到電影振興委員會,連投了小小一筆資金支持的新成員的導演協會得都到的回報都很豐厚,作為發行方的cj更是賺了筆大的。

 為各位老闆賺了大錢的作品創作者卻沒賺到多少錢,韓舒苒是個新人,不管是拍攝的合約金還是分成都只是新人的待遇。她賺的錢也就夠她買輛車,還是國產的,國外的都買不起。

 如果新人導演接下cj的橄欖枝從野生變為家養,那她是不用愁新作品的拍攝金問題。可她不樂意失去創作自由以及人生自由,如今還是野生的新人導演就沒錢拍攝了。

 當導演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個技術工種,一日不練手會生,至少韓舒苒是這麼個想法。她有心想籌拍第二部作品,可靈感,靈感沒有,錢,錢沒有,哪來的第二部作品。

 靈感得靠天時地利人和,得老天爺賞飯吃。韓舒苒感覺她貌似被老天爺拋棄了,她有靈感寫個短篇,長篇卻在寫了幾個開頭後都不滿意。硬寫不是不行,可硬寫出來的她自己都滿意更別說什麼拿著本子滿世界找投資了,肯定找不到。

 沒靈感,本子寫不出來,問題一解決不了,韓舒苒就打算先解決問題二,看從哪能搞錢。憑藉出道作‘大爆’,她搞錢的渠道還真不少,最賺錢的是去拍別人的本子,電影或者電視劇都行。

 業內不少項目是有本子沒導演的,片商需要填充自己的素材庫,也會想要搏一把,把好的劇本給好的導演拍,說不定就強強聯合賺大錢。電視劇類似,電視劇導演沒有自己寫本子的,都是拍作家的作品,電影導演去串場電視劇拍攝,各大製作公司都是歡迎的。

 這兩個最來錢,這兩個韓舒苒都接觸過,接觸後,兩條路她都不想選。兩條路都有個巨大的bug,本子不是自己的,頭頂都有老闆,老闆們都有要求,老闆們嘴上說得好聽放權讓她去操作,實際上這也挑那也挑,就讓她很不爽。

 本來人家給錢了,給人家打工被老闆挑剔就是得忍。可韓舒苒真心忍不了,太鬱悶了,這幫人會挑刺她的分鏡,這不有病嗎,分鏡你們都挑,幹嘛不直接換個導演。她要是這都能忍,為啥不直接簽了cj被包|養,好歹沒人會挑她分鏡結構如何。

 就在韓舒苒想著她要不要用賺來的錢再拍個短篇去賣版權時,李在鎔找上門為崔東勳搭橋,邀請她一起合作,開出的合約金非常美妙。一如李正宰所想,她是已經出道過的導演,出道成績還很不錯,再回頭給人做‘配’身價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崔東勳找到她也是無奈之舉,他跟李在鎔聊起時差點被罵,哪有這麼做事的。可他實在太倒黴了,原定的副導演酒駕被抓,還是在車禍現場被抓住,人現在是沒進去還在走流程,等電影拍攝時,那人肯定就進去了。眼看開機在即,他也是滿世界找人,這不就找到了韓舒苒。

 “我跟您實話實說,她是我的第一備選,也是四個選項裡最後的選項,前面三個我其實都談下來了,只是想著多少試一試。我也知道這不靠譜,這不是沒辦法了麼。”崔東勳讓李在鎔幫幫忙,“我聽說她最近在對接新作品,對外接本子拍,您幫我問問看,她有沒有興趣加入,合約金只比我低四成,要是不滿意我們還能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