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名叫孔地哲的男人給柳青棠的承諾,在說得人的想法裡無限直接，直接的就差許諾，我們日後還有歲歲年年。每年每年,我都會給你準備新年禮物，這就是一句告白啊,婚約都許出去的告白，否則哪來的歲歲年年。

 可惜，柳青棠沒聽懂，她聽懂的部分是,對方此前壓根沒把這段關係當成可以長久的關係。

 家裡有個刀子嘴的一家之主，自小就在高壓環境成長起來的柳青棠，之所以沒有變得叛逆也沒有被壓制的過於懦弱，主要歸功於她自我消化的能力還不錯。而這個能力附帶的其中一個技能就是,在聽別人的說話的時候不要只聽音，還要能領會意，更要能理解對方在說出這段話是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舉例說明,外婆因發現孫女介意娛樂圈的規則時,把孫女罵得狗血噴頭，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罵人,而是教導孫女，你走錯了道,換條路走更妥帖。

 在這個例子裡，做孫女的柳青棠就聽懂了外婆‘刀子嘴’下的愛護之心,她也確實照辦了,那是個好建議不是麼，為什麼不聽。

 再舉例說明，外婆在未來孫女婿上門時告誡孫女,去別人家當媳婦要端著點不然人家會當你好欺負。這次外婆沒罵人，這次外婆的話在孫女的理解裡就是怕她被欺負，所以她當時應下了老太太的話，乖乖點頭表示一定照辦。

 此例子裡的柳青棠去孔佑家拜訪時卻沒有聽從外婆的話，因為她早就不是小姑娘了，什麼都聽外婆的小姑娘，她有自己的判斷力，也有自己的做事方法，類似她的避難所就是在外婆不知情時買下的。

 早就不是小姑娘的柳青棠沒有聽出男人說得歲歲年年，她只聽到了男人表達的，跟你在一起，我壓力很大。

 母胎單身的妹子相親遇到了一個還不錯的男人，男人提議我們可以試試看，那基本就是默認他有好感，妹子想了想她不排斥這個人，就答應試試看。

 試試，就逝世了，柳青棠的初戀，沒了。

 可能是母單沒經驗，也可能是性格問題，總之柳青棠對孔佑的好感是緩慢疊加狀態，他們沒有什麼一眼鍾情，而是越相處越覺得這個人很不錯。國民財產能被捧上神壇自然有其魅力，自認為自己審美很大眾的柳青棠並不覺得她被對方的魅力俘獲有什麼問題。

 但柳青棠一直認為，她喜歡的人是孔地哲，是那個會擔心她被法師的稱號裹挾到壓力山大又無處發洩的孔地哲。

 她以為他懂她，她以為他們是一國的，她以為她碰到了傳說中的命定之人，全天下最浪漫的事，比什麼電視劇裡的夙世情緣都要浪漫。畢竟某種程度上，她確實是因他而來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給她和爸媽還有外婆都帶來新生。作為世界誕生的支柱之一，孔地哲總歸是特別的那個。

 孔地哲一點都不特別，孔地哲就是個凡人，這個平凡的男人一邊想要同她享受戀愛，一邊又擔心未來會被她的神異之處而反噬。這個男人甚至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對她說，我們的感情沒有結果。

 什麼浪漫的夙世因緣只是自己的一場幻想，柳青棠的少女心涼了，涼透透的。這幫藝人果然遠看都是明星，天空中最閃耀的那顆星，近看烏七八糟，簡直是垃圾收集器。

 果然，什麼少女心，都已經十了，而立之年還有什麼少女心是蠢！

 浪漫的夜景之下，餐廳的包間裡甜點還在桌上，無人碰觸。

 講出告白的男人張開手臂，等一貫好哄的姑娘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撲入他懷中，他們未來可能真的有歲歲年年。講點誇張的，孔佑已經在想婚禮要在哪舉行了。

 沒聽到任何告白的柳青棠根本笑不出來，也根本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能在說了渣男宣言一樣的話之後，還有膽子張開手臂想擁抱她，她難道是個撿垃圾的嗎？

 “我的桃花運還真就從來就沒好過。”柳青棠起身後退，為防萬一，還抓著椅背調轉，擋在兩人中間，“孔佑xi，之前我苦惱了很久你是個藝人，你的工作和你的社交方式都是我不能接受，你想過我是怎麼突破那些苦惱的嗎？”

 孔佑在她後退時是楞，在她調轉椅背時是驚，在她問出這個問題時，手臂放下去，發現情況不對了，“孔佑xi？”

 嘖，以前是不是鬼遮眼？柳青棠不解，她之前怎麼沒發現這人缺點好多啊，都不聽人說話的，“你要是在乎敬語，我用平語也行，但我還是想知道，在你的思維方式裡，之前我的苦惱是怎麼解決的？”

 孔佑想先解決當下的問題，“我做錯什麼了嗎？”

 “你做錯了不好好聽我講話。”柳青棠繞到桌子的另一邊，先坐下，再伸手讓視線一直跟著自己轉的人，“坐吧，坐下聊，講清楚點，省得你又腦補，那技能還真挺特別。”

 視線一直跟著她移動的孔佑總算看了眼自己身邊的椅子，思索片刻，先坐下，淺淺吸了口氣，還是想不出來，“我做錯了什麼？”

 “這是我問第次了，麻煩您麻煩你，給我一個準確的回答，不管是我在苦惱時還是解決了苦惱之後，你好像都沒有真正想過這個苦惱要怎麼處理。”柳青棠是真心好奇，又鬱悶又好奇，“當時我自己想開了，想開之後就覺得糾結那些挺蠢的，你該不會也覺得我挺蠢的吧？”渣男中的戰鬥機啊！

 在男女關係裡自認為算不上渣男的孔佑腦子裡想的還是，她為什麼突然生氣了，嘴裡說的是，“我從未覺得你笨，我一直都認為你會苦惱那些很可愛，現在也是這麼想，那很可愛。”

 柳青棠撇了撇嘴，“行，我可愛。那在我認為自己可憐，你認為我可愛的那個當下，你是默認我能跨過那道障礙的，對吧？”

 頭點到一半的孔佑卡住，因為女朋友的臉色有些不妙，試圖解釋，“我是藝人你早就知道，我們都在一個劇組，拍攝只是工作你也很清楚，至於那個酒局我真的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你應該也能理解，對吧？”

 “完全正確。”柳青棠認同，“然後呢？”

 還有然後？孔佑動了動肩膀，“然後你都能理解，應該就可以自己跨過那個障礙？”

 “孔先生，聽清楚的我的問題，我確實自己跨過了障礙，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我跨過了障礙的出發點，是什麼？”柳青棠不喜歡他繞，一直都沒喜歡過，蜘蛛精老是不好好說話，“麻煩您直接點，越直接越好，省得我們溝通起來才到處都是障礙。”

 深刻感受到了溝通障礙的孔佑有點懵，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變成被質問的情況，他到底做錯什麼了？沒有吧？

 “跨過障礙的出發點”孔佑思索著要怎麼說，答案不是明擺著的麼，“你對我有好感啊。”

 柳青棠嘴角一勾，那可不是笑臉，“是啊，我對你有好感，我喜歡那個叫孔地哲的男人。那個男人什麼都沒做錯，我只是獨自在糾結，問題不出在你身上，你是孔佑。”

 “孔佑哎，國民財產，魅力無限，職業演員，社交場就是會出現女人，那些對你來說都再正常不過，你能有什麼問題。有問題的從來都是我，我喜歡錯了人，心動的那一瞬，眼睛就瞎了。”

 “我”

 “我先道歉。”孔佑迅速坐正，“不管是因為什麼，我都先道歉，我們之間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是不是沒聽明白？我不是再說要跟你分手，絕對不是，也不是說我對你感到負擔，更不是！我是說，我們可以長長久久，歲歲年年，每年給你送新年禮物就代表我們每年都會在一起的意思，你肯定誤會了！”突然說什麼眼瞎了？那麼恐怖？

 極其肯定自己就是瞎了眼的柳青棠一點都沒被哄住，“我們之間確實有誤會，但不是什麼歲歲年年，我不缺一個給我送新年禮物的人。你最好先聽完我說得，再想想要不要跟我歲歲年年，我現在不太想。”

 滿臉的問號在這一瞬間變成驚歎號，“你真要分手？”為什麼啊？？？

 “我不知道，我再說一次，很多次了，我第一次談戀愛，我也判斷不了，我們現在是應該分手還只是吵一架改天就會和好。”柳青棠才是真正直接，一點灣子都不拐，同他講，“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孔佑，而是你跟我說，你會擔心我因法師的稱號有壓力，我以為你懂我的。”

 “我懂啊！”孔佑秒答，“我就是懂才會那麼說啊！”

 “你不懂，你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柳青棠伸手把他放在桌上的煙盒丟過去，打斷要開口的人，讓他先聽完，“你要是真的懂我，你大可以直接點，就在刮出一億刮刮樂的那晚直接跟我說，你有負擔，你就是個凡人，你感覺我們長不了，你需要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你應該在那個時候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