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證
明草湖那片地,許草丫開荒出來的估摸著有三十三畝。
肥沃些的二十畝被她都種上了麥子,餘下的五畝種了紅薯,五畝種了白菜,三畝種了蘿蔔,靠近湖邊的地方謝雲韻還種了些冬瓜。
“二畝白菜,二畝紅薯,下個月的蘿蔔也給鋼鐵廠一畝。”
許草丫想了會兒,說。
顧家一季寒冬也吃不了地裡餘下的糧食和菜,但顧重山單位國營飯店那也要留些的。
邱衛軍滿意的點了下頭,說:“那明天我帶人去明草湖收了啊。”
“———好。”許草丫臉上錯愕的頓了下,說。
心裡想著,需要這麼著急嗎?
等邱衛軍走後,
吳東平才吐槽說:“他怕地裡東西又被部隊來人給截胡走了,啥都落不著。”
“大姐夫,那明天就麻煩你了。”
許草丫不好意思的衝吳東平笑著說。
“麻煩什麼,你不說明天一早邱衛軍那小子也會拉著我去的。”吳東平嘆了口氣,無奈的苦笑著說。
晚飯是顧熙美夫妻在醫院食堂買的,許草丫和顧重山兩人還拿到了醫生的批條,買到了營養的病號餐,當然顧熙麗要求的紅燒肉是一定要有的。
為了多弄幾份紅燒肉,吳東平把關係好的同事份額都借了過來,說後面加倍還他們。
許草丫病房裡的小桌子上擺著滿滿三大飯盒,紅撲撲,亮晶晶,疊堆一起的漂亮五層肉花,散發出濃郁的香甜氣味兒,讓人見了就控制不住猛吞口水。
“大姐夫,你們單位大廚手藝真好。”
許草丫夾了一塊,放進嘴裡,細細咀嚼,這肉鋼鐵廠大師傅燒的肥而不膩,彈性十足,真真讓人回味無窮。
上回吃紅燒肉,她都記不得是幾月前的事了。
“那是,我們廠的大廚就這一手沒得說。”
吳東平豎起了驕傲的大拇指,神氣的說。
顧熙麗埋頭猛吃,嘴裡不忘說:“你們都沾了我的光。”
顧熙美無語的回她:“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哼,我又沒說錯。”
顧熙麗吃的心滿意足,連顧熙美懟她都懶得計較了。
謝雲韻看著三個睡著的曾孫,問吳東平說:“東平,昨天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奶,你不用擔心。現在京市各廠裡都在說吳家的事兒,聽說今兒個吳家小女兒又在醫院和人打了一架,他們紡織廠工會的人和革委會的人下午去了吳家,這事兜不住的。”
吳東平找人打聽了半宿,吳家的事兒還真不少。
王荷花母子來了京市後,吳水泉和陳二英夫妻在家就經常吵架。吳小志長得和吳水泉很相像,王荷花到了吳家又一副女主人的做派,沒少讓吳家左右鄰居背地裡說嘴議論。
陳二英和王荷花甚至在吳家還打了一次架,聽說是因為王荷花在家沒人的時候,偷偷去了陳二英和吳水泉的屋子,穿了陳二英的體面衣裳,被返回家取東西的陳二英抓了個現形。
吳家人愛臉面,這些事當然不會向外說。
是街坊鄰居聽牆角,聽來的。
張建設給吳家送的提親禮,有一多半也被吳水泉提了出去給被陳二英趕出吳家的王荷花母子,吳月月為這事兒在家裡鬧了兩回,還是陳二英哭著勸她說:你快嫁人了,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她才把這口惡氣給硬嚥了下去。
誰想昨兒個吳月月上班,發現本該在車間裡的吳小志竟然出現在了自己部門的辦公室。她問了同事才知道,是她爸捨不得吳小志在車間吃苦,把人弄到了財務部門當學工。
帶他的人還是當初教吳月月做賬的老會計。
回家和陳二英一頓訴苦。
陳二英也哭訴說吳水泉又要把王荷花母子接回家住的事,還神經叨叨的說都是她的錯,都怪她沒用,要是她能生出兒子,家裡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陳二英當初生吳月月傷了身子,才有後來吳月月奶出的主意,借腹生子。
吳月月抱著陳二英痛快的哭了一場,回大院等車的時候遇上了吳小志。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最終釀成了後面的禍事。
“蠢,長著一副聰明相,卻沒有一個聰明腦袋。”
顧熙麗聽著眉頭緊皺,忍不住說了句。
“估摸著被氣的衝昏了頭,才衝動的幹了傻事。”
顧熙美嘆了口氣,說。
“建設嫂子很聰明的,誰也不能證明這事故是她造成的,沒有證據。”
許草丫低著頭,小聲分析說。
要不是她夢中見到了事故如何發生的經過,她也不會去猜想是吳月月下得手。
唯一能瞧出來的怕只有吳水泉,可吳水泉會說嗎?
吳月月畢竟是他的女兒。
“兩個蠢丫頭,她要是個笨的能跟建設奶一起來醫院探望你爺?王荷花今兒個在醫院一鬧,怕是隻會讓人誤以為是家裡內部的矛盾激化,但吳水泉怕是要遭殃了,借腹生子這事可不小。”
“奶,那吳月月她造成了這麼大的事故,難道就這麼讓她逃了?”
顧熙麗坐不住了,她爺差點丟了命呢。
“剛才醫生說有兩人沒搶救回來,你爺斷了條腿,磕破了腦袋;一個女同志的兩個胳膊斷了,腦袋裡還有血塊在呢,都不認識人了;一個男同志的一條腿也斷了,腦袋上也傷的不清;吳小志兩條腿都沒了;全須全尾的只有你爺前面的那個小孩子,他嚇壞了,到現在還發著燒呢。
我問了大巴汽車單位的領導,他們說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事故是人為造成的,只能當作意外事故處理。
雖然她逃脫得了事故追責,但是卻難逃脫幾個家庭的恨意和外面的流言蜚語,也不知紡織廠那她還能不能呆下去?”
顧家人回大院後,才從夏田媽的嘴裡聽說,吳月月懷孕了。
她爸犯了生活作風不正嚴重錯誤,已經被革委會的人給下放去了農場。
她媽陳二英跟她爸也離了婚,吳月月前兩天去上了一回班,被人扯到巷子打了一頓後,就把工作給了張建設的表妹,在家躺著養胎。
“她倒是有點運道的。”謝雲韻冷‘哼’說。
顧重山在家閒養了幾天就吵著要去國營飯店上班,謝雲韻和他如何鬧都沒用。許草丫就拿出錢,張美蘭給了張自行車票,幾人去了趟百貨大樓,花了一百八十塊,買了輛永久牌自行車。
許草丫學騎了幾日,就馱著一隻腿打了石膏拄著柺杖的固執老爺子上下班。
“可惜了那六個豬腳和二十斤大米,我好不容易換來的。”坐在自行車後座的顧重山一臉可惜的嘆著氣。
“爺,沒了就沒了吧,咱以後有機會再去換。”許草丫笑著安慰他。
許草丫現在是京市裡的名人,大家都知道軍區大院裡有個厲害的小軍嫂能扛起千斤重的東西,江紅黨發表的那篇文標題:‘小小的身軀,竟有千斤之力!’裡面誇大的說詞讓許草丫覺得自己似乎就不是個人。
好在天氣冷了,戴著帽子圍巾手套,沒人認識她,少了不少麻煩。
讓許草丫歡喜的是市裡給她發了英雄表彰證書,一隻鋼筆,一個筆記本,和一個‘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搪瓷杯,大巴汽車的單位給她送了面‘英勇救人,品德高尚’的錦旗,大院裡也給了一個搪瓷盆作為獎勵。
拿著這些,許草丫的心是不安的,畢竟當時她想救的只有顧重山。
根本沒外面說的那麼偉大,那麼善良,那麼有奉獻精神。
謝雲韻和她說:“你的無心之舉,卻是真救回了幾條人命,沒什麼好不安的。人活一世,只要問心無愧便好。”
把顧重山送到了國營飯店後,許草丫又騎車去了趟鋼鐵廠。
拿著上回吳東平帶給她的取款單子,到鋼鐵廠的財務科取錢,單子上寫著一共有652元錢。
顧熙麗感嘆說,比種糧食掙得多。
但是許草丫覺得地裡的糧食還是要種的,再值錢的菜也不能跟填飽肚子的糧食比。
鋼鐵廠的看門大爺是認識許草丫的,她也來取了幾回錢,見著人熱情的招呼說:“許同志來了。”
許草丫笑著回他說:“大爺好,俺車在這放一會兒啊。”
看門大爺擺了擺手,讓她走,說:“客氣什麼,放那就行。”
鋼鐵廠會計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同志,戴了副黑框眼鏡,桌面上放了個算盤,手指在上面飛快的撥動著,他見了許草丫笑著說:“我還在猜你什麼時候來呢。”
“金會計,早上好。”
許草丫笑呵呵的把取款單子雙手遞了過去。
然後才說:“家裡最近忙活著收白菜,醃白菜,若現在不來,那要等到收完蘿蔔才有空過來了。”
“你可真是大忙人。”金會計邊從櫃子裡取錢,邊搖著頭笑著說。
“地裡事情多,沒辦法。金會計你上回要的那些紅薯俺都留著呢,你哪天有空去大院找俺取。”
收完錢和票,許草丫才想起提醒著金會計。
金會計眼睛一亮,上回許草丫過來取錢,他也就提了一句嘴,沒想到她還真的給留了。
“今晚我就過去,感謝許草丫同志支援的救命糧。”
金會計激動的站了起來,他家人口多,就他和媳婦兩人上班,每天日子過的苦哈哈的。高價糧太貴,他和媳婦的工資一月也買不了幾回。
許草丫擺了擺手,笑著說:“客氣啥,你也幫了俺很多。”
出了財務部門,她又去找了趟吳東平,把謝雲韻給他帶的一飯盒白菜油渣粉絲包子給了他。
吳東平見到包子,高興的咂了咂嘴,問許草丫說:“來取錢的?”
“嗯。”許草丫點了點頭。
然後想起事情,連忙問吳東平說:“大姐夫,你們鋼鐵廠要建房的那塊地上的舊磚舊瓦怎麼處理的?”
“我也不太清楚,你問這個做什麼?”
“俺想著能不能買些舊磚舊瓦回去在明草湖那造間屋子出來,累了歇歇腳,也能放些農具什麼的。”
許草丫想著要是買不到舊磚舊瓦,那她就造一間茅草屋,冬暖夏涼的也不錯。
“那我幫你問問。”
吳東平經常去明草湖地裡幫忙,若有歇腳的地方喝喝茶水,休息休息,心裡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