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彼方 作品

第238章 玫瑰與海(三十四)

高瞻是體育委員,李蓉是班長。

這是兩個看似很近實際上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班級職位。

班長負責的事要更多,任何學生大大小小的事都會第一時間聯繫班長,班裡的各項事務班長也必須參與。

相比之下,高瞻就輕鬆太多了。只要負責體育課和課間操整整隊,運動會多報幾個項目,剩下的,自有班長來處理其他的。

但有時,高瞻會覺得李蓉太過煩人了。比如說……

“高瞻,你的校服要好好穿上,繫好釦子。”

“高瞻,帶著班裡同學去打球時要注意安全。”

“高瞻,你的字太亂了,老師看不清,作業好好寫。”

“高瞻……”

“高瞻……”

高瞻高瞻高瞻,永遠在他耳邊唸叨個不停,在她眼裡,他是不是就是幼兒園的小孩兒?生活不能自理,得靠她的細心愛護才能活下去?

高瞻覺得煩極了。

班裡男生湊在一起打球,打球打累了坐在籃球筐旁坐著喝水,日陽正盛,少年們朝氣蓬勃,湊在一起討論班裡的各個女生。

這就像女生們湊在一起會談論班級裡哪個男生長得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大家都一致認為隔壁班的安如心長得最好看,是那種包含著所有男生喜歡的優點的好看。

“安如心?”高瞻從記憶裡試圖劃拉出這個人,想了半天沒想到。

“就是和班長很要好的那個長頭髮女生,你忘了?哎呦你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

憑藉高挺的身材和分外出色的外表,全年組乃至整個學校明裡暗裡喜歡高瞻的不計其數,偏偏高瞻還真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竟是真的沒有看到他和哪個女生有什麼特別親密的舉動。

比起今天有哪個女生看見他小臉通紅,或是偷偷在他書桌裡塞了幾封情書,他更在乎今天在籃球場進了幾個三分球。

“說起班長,班長其實也挺清秀的,雖然和安如心不能比吧。但是摘下眼鏡應該也挺好看的。”

“摘眼鏡?”高瞻漫不經心地笑道:“摘下眼鏡近視眼還能看見嗎?”

“我怎麼覺得你對班長意見特別大呢?班長人挺好的啊,班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親力親為。上次咱們籃球賽,還是班長親自拎了一整箱冰水來給我們加油打勁的。”

“人挺好?怕不是為了自己虛榮的面子吧?”

就跟他父母一樣。

籃球被他高高拋起,他轉頭問身邊男生要不要再打一局,就見其他人面色窘迫地看著他身後。

李蓉還是那副規規矩矩的校園打扮,釦子拉到最頂,帶著黑框眼鏡,手裡拿著一疊紙。

籃球“嘭嘭嘭”地落到地上。

“你們下週不是還要參加籃球晉級賽嗎?這是我給你們打印出來的一些資料,上面有一些球隊簡單的排兵佈陣,還有你們可能會在賽場上碰到的球隊的資料。”李蓉面色如常,只將手裡那疊新打印出來的紙遞給高瞻。

就像是完全沒有聽見高瞻的那句話。

但所有人又都知道她聽見了,那麼近的距離,清清楚楚。

有男生過來撞他的肩,“哥們,傷人小姑娘心了。”

不少的一疊資料,裡面記載的清楚明晰,甚至還標註了一些重點,就和李蓉平常記筆記時一樣。

籃球賽那天,籃球場外整裝待發的高瞻看著李蓉梳著馬尾辮,費勁地推著一輛小車過來,小車上除了冰水,還給他們預備了毛巾。

高瞻以為她不會來,畢竟她都已經聽到了他那麼過分的話。

李蓉只是和平常一樣分發冰水和毛巾,叮囑他們上場打球賽勝利固然重要,但也儘量不要讓自己受傷。

“贏他們個人仰馬翻吧!”

少女在陽光下笑得肆意,高瞻第一次見到乖巧沉穩的少女露出這樣的笑容。

李蓉是真的很盡職。其他球隊大多數來觀戰幫忙的都是球隊的朋友家長,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男生。老師很少,班長更少。

好學生是不屑於參加這種運動盛會的,學習是更重要的事。只有李蓉,從頭跟到尾,給他們送冰水,送毛巾。還有她送的那疊資料,一看就是做過一定的功課,上網有仔細搜查過的。

她本來沒有必要做這些的。

籃球賽結束,他們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比他們年長一屆的老球隊,輸的不冤。

那天的回家路上,高瞻一路上都在攥著李蓉給他們拿的那條毛巾,吸水布料因為被冷水沖刷了很多次,一干下來毛毛刺刺的,不輕不重地擦著他的手心。

癢癢的,奇怪的觸感。

他刷卡進了小區,電梯一路上至高層,打開家裡房門,不出所料地空無一人。

夕陽順著落地窗傾灑到地板上,他盤腿坐地上看著手裡的毛巾看了好久,直到手機幾聲急促的震動讓他收回目光。

【兒子,爸爸媽媽人在國外出差,我們吩咐了家裡阿姨照顧好你,想吃什麼就和她說。生活費給你發過去了。爸爸媽媽下個月爭取回來,在家那邊注意安全。】

底下緊接著是轉過來的一筆不少的生活費。

高瞻冷哼了一聲,點了那筆轉賬,就把手機扔到一邊。

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

他父母經商,買賣不小,因此時常需要國內國外的來回跑。所以幾個月見不到人都是常事。

自他懂事以來,記憶中出入家裡最多的是各個面容各異年齡不同的阿姨。他青春期獨立後,他並不需要有人刻意照顧他的起居,只要請個會做飯的保姆,在他上學時打掃家裡,做好飯,回來時他能看見飯桌上有熱乎的飯菜,髒衣服已經洗乾淨,房間已經打掃好了。

他總有數不勝數的空閒時間,放學後人人都著急回家,只有他能在籃球場打籃球打到日落西山,然後慢悠悠的坐車回家。

同伴們羨慕他可以自己隨意支配的時間和金錢,羨慕他無拘無束,肆意橫行。

高瞻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羨慕的。

人人都有家長督促回家,一家三口可以圍著桌子吃著親手做的飯菜,閒聊一整天都發生了什麼新鮮事。

只有他沒有。

只有他回家後,面對的是空無一人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