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綠洲與獻祭
經過了半天的跋涉之後，臨近傍晚時分才進入到了紅毒蛇沙漠的邊緣。
迎面是成片成片的混種魔獸——那些魔獸背上長著類似駱駝的駝峰，整體的外觀與體型與戰馬類似。
頭上長著牛角，腹下卻生有粗壯的六足，足有上百頭之多，一列列齊頭並進看起來甚是雄壯。
有幾十名褐色皮膚戴著防沙面巾的男男女女駕馭著這些魔獸朝赫爾他們走來。
布拉德第一個將腰間的長劍抽了出來：“注意警戒！”
瞬間，他身後的上百黑甲騎士各個拔出武器在瑪塞因少將身前組成了戰鬥陣型。
戈林和吉爾德爾都是一驚，他們只是文官，哪裡見過這個場面。
伊斯特領本地的官員裡也就只有加納斯德看起來還算鎮靜，他與瑪塞因少將對了一眼，兩個老朋友瞬間明白對方的意思。
“收劍！”瑪塞因少將的表情有些不滿。
騎士們有些奇怪，不過基於多年並肩作戰的信任與服從，他們自然不會違抗統帥的命令，紛紛把武器都收了起來。
“那些應該是傳聞中的沙漠之子，這麼多人突然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太不正常了！還有那些迷之魔獸，還是小心些為好。”
“我雖然瞎了一隻眼，可還沒有老糊塗，布拉德...你好好看看，你覺得那些人像是要對我們發起突襲的樣子嗎？”
的確，那些褐色皮膚的人一個個看起來都面黃肌瘦，其中還有不少女人和老人，而且他們手裡也沒有握有武器，倒是那些魔獸背上倒是裝著成桶成桶的水。
“我知道你向來謹慎，不過別忘了，這裡不是前線，這裡可是皇帝陛下的直屬領地，我們與沙漠蘇丹國的戰爭早就結束了，他們現在也都是我們帝國的公民，你難道想對自己人出手嗎？收劍！”
“是...抱歉...”布拉德立刻將長劍插回到鞘中，可眼神一直盯著在最前方帶路的赫爾·海姆。
一路上布拉德都時刻警惕著這個所謂的下級政務官。
此刻布拉德已經猜到那個自稱是車伕的男人到底是誰了，如果連傳說中的雷電將軍都願意俯首稱臣，這個名為赫爾·海姆的傢伙必然不簡單，他又怎麼可能不小心謹慎呢？
很快，兩支隊伍碰頭了。
沙漠之子當中為首的少女從魔獸上跳了下來，三步並兩步直接跪倒在了鈴的身前。
“聖女大人，您終於來了！我們為大家準備好了水還有食物！”
“琪亞娜，你辛苦了。”鈴從戰馬的背上跳了下來，趕緊把對方扶起。
“這是我們的榮幸！”
自從赫爾激活了紅毒蛇沙漠的地下水脈後，琪亞娜就被留在了這裡與其他當地的居民們一起重建綠洲，充當中間的溝通橋樑，一段時間後儼然成了聖女——也就是鈴在紅毒蛇沙漠當中的代言人。
“那些是什麼魔獸？”瑪塞因少將拉動韁繩來到了最前方，抬手指向遠處的魔獸群。
“瑪塞因少將，那些魔獸名為嵐迅——意思是沙漠之舟。”赫爾·海姆從馬背上下來，隨即開始為瑪塞因少將講解。
“這些魔獸背上的駝峰可以儲存多餘的脂肪與水，不僅如此，駝峰還能幫助散熱，哪怕幾天不喝水不進食也沒關係，它們的六足也非常適合了在沙漠中行走，耐力與速度都是戰馬的兩倍以上，套上特定的馬鞍就可以騎乘，同時也可以拉動運輸車。”
“沒想到這紅毒蛇沙漠當中竟然還有這種魔獸……一隻多少錢？”
“這個...”赫爾苦笑著撓了撓下巴：“咱們還是繼續前進吧，接下來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咱們現在喝些水吃些東西，換上這些嵐迅再繼續趕路吧。”
瑪塞因少將點了點頭：“全體換馬！”
“刷！”地一聲，黑甲騎士們同時下馬，走上前來。
赫爾朝琪亞娜使了個眼色，這個女孩立馬會意轉身就回到魔獸群裡，和十幾個沙漠之子把嵐迅們趕了過來。
喝水、進食換坐騎大概花了十幾分鍾。
滿身是沙子已經進入瀕死的努爾·加納也被抬到一個連接著迅嵐的車架上，還是歌利亞心善，專門拿著水袋過去給他餵了幾口，這才甦醒了過來，當然，身上的繩子還是沒有摘下。
又行進了幾個小時，蒼月懸空，月光照耀下的綠洲閃爍著異域的風情。
新修建的屋子與柵欄全都圍繞著水泊建立，四周還栽種著一些移植來的仙人掌。
瑪塞因少將看著周遭植被與草木表情有些恍惚，他實在難以想象在這紅毒蛇沙漠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聚落。
而更讓他驚訝的是，綠洲中的民眾們一見到鈴全都齊齊跪在了路邊。
感覺在這些民眾心裡，無論是自己還是伊斯特領本地的官員，全都比不上這個小女孩。
見瑪塞因少將有些疑惑，赫爾露出了笑容。
“這些沙漠之子在不久之前還獨立於伊斯特領之外，而現在，他們全都願意追隨鈴，而鈴這個孩子是我的秘書官，我又是伊斯特領的政務官，換句話來說，這些沙漠之子們也算是重新加入到了我們帝國當中了。”
“這可不是我的本意哦！瑪塞因少將，您可千萬別誤會了！”鈴坐在迅嵐的背上拼命搖著小腦袋解釋。
包括瑪塞因少將在內，所有人都以驚愕的眼神看向赫爾以及鈴。
瑪塞因少將輕咳了兩聲：“真是讓人吃驚啊...你們是怎麼找到這片綠洲的？”
不僅僅是瑪塞因少將，伊斯特領的文官們，尤其是戈林還有加納斯德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說起來，這還得多虧了吉爾德爾政務官的幫忙...”
“哦？”瑪塞因少將看向吉爾德爾，對方此刻顯得有些驚慌。
“不不不，這都得歸功於赫爾·海姆政務官，我只不過是對紅毒蛇沙漠的地下水脈進行了調查而已，這裡的綠洲全都是靠赫爾政務官重建的。”
“您真是太謙虛了，要是沒有您的事前調查，也不能進展得這麼順利，當然，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當地民眾們的配合，是他們不顧嚴酷的環境，下定決心在這沙漠當中重建綠洲，我只不過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而已。”
赫爾笑著看向了身邊的琪亞娜說。
“不，是聖女大人給了我們生的希望，我們一直以來都被沉重的賦稅剝削著，面對暴政，我們只能選擇成為奴隸或死亡，而聖女大人對卑微的我們伸出了援手，這份恩情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
瑪塞因少將瞪向身後的戈林，對方趕緊看向地面不敢直視瑪塞因少將的眼神。
“加納斯德...這也太不成話了吧...！”
“是啊...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不，我們都有責任，對吧？”加納斯德看向吉爾德爾。
“嗯。”吉爾德爾表情嚴峻，更多的是一種羞愧與憤恨。
“好了好了，到下一個綠洲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咱們現在先休息一下再趕路吧。”
布拉德此刻瞪大了雙眼：“等一下！你是說，像這樣的綠洲還有好幾個？！”
赫爾點了點頭：“是的，大家都很努力。”
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也太誇張了吧，在沙漠當中人工建立綠洲...這種事情可靠努力就能辦到的啊...
隨著隊伍繼續行進，這才總算正式進入到了綠洲內的定居點。
周圍的建築物越來越多，建築也變得高大了起來，有些孩子在池塘邊扔石子玩耍，耳邊傳來商人的叫賣聲，還有些牧人在流著汗水為迅嵐清洗身體。
這裡的人看起來有些瘦削，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生活的希望。
赫爾把瑪塞因少將他們帶進了一處寬大的帳篷當中。
其他的騎士們則在其他的帳篷裡接受款待。
一進入帳篷，夜晚溫度立刻變得舒適，端上來的酒也很有滋味。
瑪塞因少將轉眼之間已經喝空了好幾瓶酒，就連加納斯德在旁勸都沒用，兩人甚至鬥起了酒來。
——看來他們倆都是愛酒之人。
幾杯酒下肚，帳篷裡的氣氛也變得融洽起來，就連布拉德也開始大聲說話。
大家笑著喝著。
“嗯……這酒的味道還真是獨特...”布拉德幹了一杯又馬上為自己滿上，這次他把鼻子湊到酒杯前仔細聞了好一會兒，表情甚是沉醉。
“喜歡嗎？這是從克拉肯地區——啊，就是我自己的領地內生產出來的試作品，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始販賣。”
“哦？！是嗎！”瑪塞因少將此刻已經進入微醺的狀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酒鬼一樣，端著酒杯就湊了過來。
看來這酒還真是合他的口味。
“如果您喜歡，等完成品面世後，我免費定期給您送到奧斯特領來。”
“免費嗎？還真是大方！”
“好的商品當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啊，如果連您都喜歡的話，您的部下們也應該會專門買來招待您吧？”
“哈哈哈哈……！不愧是政務官，倒有幾分做生意的天賦！”
“這也沒辦法啊，我領內的財政也很緊張，如果能借助您的名聲打響品牌的話，也能解決部分財政問題。”
“是嗎？可我聽那邊的吉爾德爾說，你自掏腰包對這裡的民眾進行了賑濟，有這件事嗎？”
“嗯，算是一種前期投入了吧。能解決當地民眾的生計困難，等運輸路線打通後，未來也能為我創造收益。”
聽到赫爾這麼說，瑪塞因少將露出笑容。
“我也給你說句實話吧，只要能替我解決後方的物資運輸問題，我其實不在乎你們伊斯特領的內部鬥爭，一路把你編排的戲劇看了一遍，我算是明白了，你其實真正想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
瑪塞因少將此刻收起笑容，表情也變得嚴肅，之前那種微醺的狀態也消失不見。
“如果沒有你和那個小女孩的幫助，橫穿整個紅毒蛇沙漠的運輸路線便無法打通，你是這個意思吧？”
兩人的目光激烈交鋒，剛才還在暢飲的人齊齊看了過來，帳篷內鴉雀無聲。
良久之後，赫爾露出笑容。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還請您務必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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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塞因少將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將酒杯摔碎：“布拉德，這件事交給你了。”
“是！”
不愧是常年待在最前線的軍官，當場就下了決斷。
當然，對於瑪塞因少將根本不用思考什麼。
——他原本也對伊斯特領的政治鬥爭不感興趣，他要的只有一個可以高效、快速地往前線運輸物資的穩定大後方。
有了瑪塞因少將的支持，努爾·加納的失勢已經沒有懸念了。
不，失去執政官代理的身份只是開始，恐怕努爾·加納甚至會最終淪為奴隸吧。
“可是……努爾·加納還真是可憐啊。”
不知道是誰突然嘟囔了這麼一聲，在寂靜的帳篷內格外突出。
赫爾立刻偏頭看了過去：“是嗎？”
赫爾收起笑容，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努爾·加納讓伊斯特領的民眾們長期處於死亡的邊緣，故意用貧困與飢餓統治著伊斯特領。結果如何？伊斯特領的財政年年下降，領地也失去了發展的機會變成了荒野，變成了腐敗與奴隸商人的溫床，這樣的人難道不該被處理嗎？”
故意用苛政、暴政統治這裡的民眾，當赫爾掌握這條情報後就已經把努爾·加納放進了需要處理的害蟲名單上。
無論他本人是愚蠢還是聰明，這種危害一方民眾的害蟲都必須清理。
“哼……但是，這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責任...許多人也都直接或者間接地參與其中！”
加納斯德將酒杯放下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包括戈林在內的好些官員立刻低下了頭，完全不敢言語。
但是，赫爾卻在此刻露出笑容，他豎起一根手指。
“具體是誰的責任根本不重要，關鍵在於誰看起來最該為這件事負責。”
“……”
“對於死者而言，即使查出誰是殺人兇手並且讓其償命，死者也不會復活，彰顯的也只是遲到的正義而已。”
“……”
“亡者需要祭奠，生者也需要發洩的渠道，選出最疑似犯人的羔羊去獻祭，讓他去承受民眾們扔來的石子，毫無疑問，作為伊斯特領的執政官代理，只有努爾·加納有這個份量。”
不存在善與惡，有的只是受害者與加害者，赫爾只是讓兩方調轉一下身份，順便除蟲而已。
幾分鐘後，經過赫爾治療後努爾·加納被綁在木樁上，瑪塞因少將當眾宣讀了努爾·加納的暴政，將他徹底推到了整個伊斯特領的對立面。
四周的民眾們聽得憤恨，不少人瘋了似的朝他投擲石子。
“痛痛痛……不要，不要！”
就連布拉德和好幾個騎士都被誤傷了。
但他們一個都不躲，只是繼續圍在努爾·加納身邊避免他被砸死。
見到這種情景，加納斯德閉上了眼睛，瑪塞因少將也一言不發，吉爾德爾則有些不忍。
只有戈林欣喜若狂。
鈴默默地凝視著身邊面無表情的赫爾，她看得出來赫爾現在正在思考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