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779【曾憶少年時】


督察院。

甘棠淑這些日子過得不錯,居然吃得白白胖胖。

戴文孟把一堆供詞扔過去:“甘先生,你那親傢什麼都招了。”

甘棠淑驚得童孔收縮,但又迅速冷靜下來:“我沒罪,你不用詐我。”

戴文孟用嘲弄的語氣說:“剛開始他也不招,硬說自己是守法商人。你猜他被怎麼嚇破膽的?”

甘棠淑沒有接話。

戴文孟自顧自說道:“他不滿足於販運食鹽、承接官府工程,見別人開紡織工廠賺了大錢,於是談好了棉花、毛料供應商,在南通圈了一大塊地皮建工廠。真是好大的狗膽,拿地建廠不申請報備不說,還豢養打手逼著農民棄田搬家。在稻田最關鍵的蓄水期,把守夜的農民捆起來,把稻田裡的水全部放乾淨。還有油菜田,油菜開花的時候,把人家整塊田的油菜花全砍掉。”

甘棠淑終於無法保持平靜,咬牙切齒道:“蠢貨!”

“侵佔民田,數量還不小,這是死罪啊,”戴文孟敲打桌面,“江蘇因侵田被判斬首的不少,把桉例往那一擺,你那親傢什麼都招了。說是要立功,供出你不少髒事,只求一個流放黑龍江來抵死罪。”

本來挺直腰桿的甘棠淑,癱坐在椅子上說:“我知道熬不過去,都是一群蠢貨啊。我那兩個兒子,不是讀書的料,做生意也不會,有點銀子就顯擺炫耀。翻修祖宅,我沒想修那麼闊氣。重修祠堂,也想著族人一起出錢。是我那兩個混賬兒子,出錢把祖宅和祠堂修好,我過了大半年才知道!他孃的,這樣做法,誰不知道我是貪官?”

戴文孟問道:“你貪了多少?給你送錢的,不止你那個親家吧?”

甘棠淑說:“貪了多少,具體我也不清楚。五萬兩應該是有的,後續沒怎麼過問,也有可能是十萬兩以上。還有幾個商賈,跟我暗中有來往。把筆給我,我都寫下來,反正肯定是死罪,只求賞一個全屍。我全部交代,不判斬首可以嗎?絞刑也是死。”

戴文孟說:“只要老實交代,我會幫你申請絞刑。”

甘棠淑一邊寫著供詞,一邊說道:“這人啦,不能走錯半步。一旦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想收手都收不住。年輕的時候,我也痛恨貪官,也曾有匡世濟民之心。大同軍一拿下樟樹鎮,我便跟隨同鄉士子,結伴去投效陛下。那可是冒著家破人亡的風險,我全家老小都還在豐城,官府追查起來或有滅族之禍。”

戴文孟對這種從龍功臣還算客氣:“您老一定會說,剛開始只是礙於情面,順手打招呼幫一下親朋好友。又或者,剛開始只想弄幾個銀子,沒想到貪那麼多,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套說辭,我聽了太多。”

“那我就不說了。”甘棠淑閉嘴繼續寫。

戴文孟突然問:“有給喻士欽送過銀子嗎?”

甘棠淑瞪了他一眼:“喻士欽做官,雖然專權霸道,但他是真的清廉。而且治家極嚴,別說父母妻兒,就連親戚族人,他都時時寫信告戒。他那長子因為仗勢欺人,被他派人從南昌抓到南京,打得大半個月不能下床走路。你們不要為了立功,就讓我胡亂攀咬喻士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