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328【只待新雷第一聲】


陳子龍早就看到了柳如是,有些感慨,並無多想。

對於所謂心懷天下的士子而言,名妓不過是仕途不順時的情感慰藉。

而今正逢鼎革之世,自己編審的《農政全書》,剛剛獲得趙瀚的當眾誇讚,明顯是要被重用的,陳子龍滿腦子都在想國家大事。

他見趙瀚與柳如是說話,立即就警醒起來,刻意裝作不認識以避嫌。

柳如是則如男子一般,捨棄嬌柔女兒態,乾脆利落的拱手回答:“啟稟總鎮,我在廬陵縣宣教科為吏,自己考上的,不是託了誰的關係。”

“好好做事。”趙瀚微笑嘉許。

“遵命!”

柳如是鏗鏘回答,感覺語氣有些做作,自己就在那兒笑起來。

“哈哈。”趙瀚也覺得有趣。

“哈哈哈哈!”

周圍士子跟著笑,也不曉得在笑些什麼。

柳如是突然對士子們說:“諸君,總鎮可也是神童出身,吾曾得總鎮舊日一詩作。不知諸君可曾聞?”

上位者的詩,只要寫得不爛,大家肯定要捧臭腳。

張岱頗感興趣,拱手說:“洗耳恭聽。”

眾人豎起耳朵,柳如是當即朗誦:“莫唱當年長恨歌,人間亦自有銀河。石壕村裡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

“好詩!”

陳子龍立即會意,讚道:“詩者寄託之情,不得已之志也。此志非僅以適己,將以施諸遠也!”

這既是精準拍馬屁,也是陳子龍的真實想法。

他認為詩以言志,不僅要抒發個人情感,更要起到反映社會和時代的作用。在後世,他被譽為“明詩殿軍”。

柳如是吟出趙瀚這首詩,陳子龍又闡述兩句,立即定下新朝詩歌創作的基調:關懷民間疾苦!

或者說,不要整天傷春悲秋。

趙瀚微笑道:“諸君切莫多想,詩詞文章,寄託情思也是極好的。宗子的《湖心亭看雪》,我便格外喜歡。”



眾士子之前羨慕陳子龍,此刻又羨慕張岱,又是簡在君心之人啊。

張岱拱手說:“幽趣散文,貽笑大方。”

趙瀚頗為感慨,對張岱說:“崇禎五年十二月,君往西湖賞雪……那一年,我先是提出《格位論》,得罪許多道學先生。又被小人暗算,鉛山縣的師爺,誘我去縣衙逮捕下獄。”

關於趙瀚的身世遭遇,早就傳得五花八門,誰都搞不懂哪件事是真。

盧象觀忍不住問:“總鎮真的火燒縣衙?”

趙瀚笑著說:“當時年少輕狂,受不得鳥氣。便宰了師爺和典史,一把火燒掉縣衙,跟老師一起浪蕩江湖。”

“可是總兵府的龐先生?”陳謙吉忍不住問。

趙瀚點頭說:“便是龐先生。龐公乃遼東將門士子,全家皆為韃奴所害,又遭大明官員排擠。他說他想造反,我說我也想造反,一拍即合,便造反了。哈哈,此因緣際會也。”

眾人嘆息之餘,又有些心馳神往,能夠想象那副畫面。

一個即將被陷害下獄的少年,單槍匹馬殺官燒衙,帶著眼睛半瞎的老師,浪跡江湖走上造反之路,幾年時間就闖出偌大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