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莫元夕意欲往江南騖州去負責這金商館分館之事。

    然這件事情周梨沒自己做決定,是後來同陳正良幾人商量之後,李儀那邊才下了旨意來,讓莫元夕帶著旨意,從南廣場紫蘿神廟門口的清嘜河,一路往南眉河去。

    便走這水路去往儋州,再從儋州去往那安州。

    至於那邊,周梨已經提前寫信去了崔家和謝離枯,只希望這金商館之事,兩方都鼎力相助。

    她去了,羅孝藍又還沒回來金商館,周梨便將手底下來了三年的瓏州南門照月和連州裴臨安提拔了上來。

    說起來那裴臨安和白亦初還是同一年的進士,卻是因那一身清冷俊逸的氣質,引得了一位官家小姐垂青,只奈何他家中已有妻兒,便謝絕了小姐厚愛。

    這本沒有什麼,但不知為何,他即便是中了進士,卻長久不得上頭的派任,於是託人去打聽,方得知原來是因自己拒絕那位小姐的緣故。

    對方覺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勢必是要給他些顏色瞧。

    他卻不肯低頭去求,反而是自己辭了,回連州老家去開學坐館做起了教書先生來。

    但他們地方官員也不知怎的就打聽了他回鄉的緣故,有意巴結那位大人,三番五次找麻煩,也是叫他這學館也沒法繼續開下去。

    於是便改行做起藥材生意來,不過長了記性,也不敢在本地,便將家業都給收整變賣,領著妻兒到了別的州府去。

    然後結識了太常屬的第五先生,便早早跟著第五先生一起來了這屏玉縣。不過這短短的一段行商經歷,也叫他看清楚了,自己做不得那教書育人的先生,反而更合適行商,所以最後便轉到了周梨這金商館來。

    他的學識擺在那裡,本人又願意吃苦上進,周梨沒有道理不將他提拔起來。

    而另外一人南門照月,卻是個江湖上討生活的,因此她經殷十三孃的介紹來了這金商館後,那與江湖人有關的生意,一直都是由著她來接洽。

    後來人手不夠用,周梨又好幾次出門辦差,一去就是半年一載的,所以她手裡分管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

    周梨回來後,發現她能力不錯,手裡的事情都辦得極好,如此自然是沒有繼續將這等人才埋沒了的道理,

    將這兩人提拔了上來,周梨的確是輕鬆了不少,也

    就能勻出一部份時間到鴻臚院去。這日因那奇蘭鎮古抜寨子次仁來,周梨接待了他,回去的時候便晚了些。陰十三娘正好忙完,就走路過來尋她。

    周梨想著也是坐了一天,決定走著回去,順道在路上將晚飯給解決了。

    正說著她姐姐惋惜沒能參加三月的跳花節,最近打算給若素相親之事,便聽得前面傳來了一陣爭吵。

    這個時候正當時夜晚熱鬧之際,街上的小攤位與店裡,都擠滿了客人,屏玉縣又幾乎沒發生過那些驚天動地的大案子,以至於街上現在發現有人爭吵,立馬就引了好些人圍了過來。

    周梨和殷十三娘也是不能免俗,更何況這都遇著了,哪裡不去瞧?便也是擠了過去。

    當然,看熱鬧是小,最為重要的是怕人太多,到時候會出現擠壓踩踏,所以想將人給勸開。

    卻見是一個滿臉疤痕的淨城司女工緊緊地拽住一個年輕婦人,沙啞的聲音裡,不難辨別出她因憤怒無法隱藏的恨意: "你,你為何還活著?"那種感覺,分明就是眼前被她拽住的年輕婦人,早就該死了一般。

    周梨第一反應,卻是覺得那年輕婦人比較眼熟,好像前一陣子才見過一樣。

    正要和殷十三娘說,但殷十三娘先開口了, “那是何姑娘,聽說她最近考去了太常屬。”但怎麼就惹上了這淨城司的女工?

    周梨聽得這話,恍然大悟,竟然是何致藍,一面又看朝那氣得渾身發抖淨城司女工, “你先將何致藍給拉開,問一問這是怎麼鬧起來的?"

    然而她話音才落,那淨城司的女工竟然就朝著眾人大喊起來:"她是逃犯,她是逃犯!"聽得逃犯幾個字,大家的目光不由得都齊齊落到了何致藍的身上去。這可是個大料啊,尤其是在這沒有什麼刑事案件的屏玉縣裡,一下就奪取了無數的目光。

    何致藍也沒料想到她會這樣喊出來,一時也慌了神,尤其是見有人認出她是太常屬的女官,便急得忙解釋道: “我不是,那都是前朝的事情,與我無關。”但這解釋卻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情急之下,她只能將矛頭都轉到了身邊這女工的身上,滿腔的憤怒: "整個長慶伯爵府被那李晟下旨抄家斬首,還不都是因為你麼?你從前口口聲聲叫祖父父親,卻親手將他們推入深淵裡。"

    吵吵鬧

    鬧的人群裡,大家不明白何致藍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周梨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只不過實在是難以置信,眼前這個淨城司的女工,居然是何婉音?她一時間又想起早前聽說那何婉音叫晴兒毀了容,挑了腿筋,便下意識地朝眼前抓著何致藍不放的淨城司女工的腿看去,果然是有些不正常。

    "將何婉音帶走。”她朝殷十三娘道了一句,然後也開口朝何致藍喊著: “何姑娘,借一步說話。"

    何致藍叫何婉音拽住不放,又因那些話引得大家議論紛紛,正是著急,自然是沒有發現人群裡的周梨。

    眼下聽見她的聲音,如得天神相助,長送了一口氣,又藉著殷十三娘上前,單手就擒住了何婉音,連忙將何婉音甩開,朝著周梨跑來,滿臉的心有餘悸, "周姑娘。"

    眾人一看周梨發了話,便曉得那淨城司的女工怕不是什麼好人,更何況又提了什麼前朝皇帝李晟的名字,還什麼伯爵府,就曉得怕是前朝的人。

    周梨這裡又叫大家紛紛散了,只在前面一處小巷子裡的清淨酒樓裡要了一個雅間。

    何婉音不知自己是怎麼被拖進小巷子裡,又怎麼被拽進了那雅間裡的,反正她整個人都因周梨的

    出現震撼不已。

    事實上她倆這是第一次面對面,在此之前,彼此都不曾見過對方。

    何婉音曾經美貌傾城,卻不曾想,怎麼也沒有料想到,如今她再見到周梨,竟然是以這一副醜陋的殘軀。

    這種巨大的不甘讓她一下就忘記了那何致藍為何還活著的憤怒!

    她恨何致藍是真的,尤其是想到何致藍還活著,那麼何致藍這個賤人的母親,是不是也還在?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心中的恨意忽然如潮水般猛烈洶湧的升起來,只拿一雙滿是仇恨的眼睛看著何致藍。

    更覺得老天爺的不公平,為什麼這母女倆如此歹毒還能活著?要不是何致藍的母親,自己的娘怎麼可能早早就抑鬱而終?

    早前還以為她們都死了,自己也算是替母報仇,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何致藍不但還活著,方才聽那些人說,她竟然還去了太常屬。

    這是還做上了女官!

    她憑什麼啊?

    何致藍被她這樣兇悍的眼神一盯

    ,有些害怕地朝著周梨靠近了兩分。這又讓何婉音將怒火轉到了周梨的身上。

    只是何婉音怎麼都沒有想過,這個改變自己命運的周梨,看起來是那樣平平無奇,既沒有當初自己那傲人的身段,也沒有當初自己絕美傾城的容顏。

    所以何婉音十分想不通,就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鄉下丫頭,憑什麼?可事實上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與周梨又有著莫大的關係,要不是她還活著,那白亦初怎麼可能不去戰場?

    白亦初若是去了戰場,一切都將不一樣,李司夜一切順風順水,哪裡還需要自己傾盡全力去幫他?

    所以她發出尖利的聲音, “是你,是你毀了我!賤人,我要殺了你!”整個人也瘋狂起來,四肢並用著,想要朝周梨撲過去。

    但她那腿上的缺陷,並不支持她忽然的劇烈動作,因此使得整個人都不平衡,當場就摔倒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何婉音不甘心,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打掃了將近兩個時辰左右的她,發暨已經有些凌亂,抬起頭來的一瞬間,那滿是疤痕的可怖臉上,不難看出滔天的恨意,但同樣給人一種喪家之犬的錯覺。

    如果何婉音對於何致藍母女的憎恨,是因為她母親的鬱鬱而終,她給轉嫁到了這何致藍母親身上的緣故。

    但對周梨恨,卻是無法用言語來衡量了。

    何致藍的母親只是造成了何婉音失去母親罷了,但周梨的出現,卻將何婉音的整個命運都給改變了。

    致使她辛辛苦苦花了那麼多年建立起來的基業都毀於一旦。不但如此,身邊的人走的走,叛的叛,死的死,眼下就剩下了她這樣一個孤家寡人不說,那引以為傲的修長雙腿卻殘廢了,傾城的容貌也毀了。

    什麼都沒有了!

    何致藍卻不知道什麼命運,因此不理解何婉音對於周梨這忽如其來的憎恨。只當她是瘋了,嫉妒周梨,便拉著周梨退開了兩步:"你不要理會她,她大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