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且中路 作品

41. 第 41 章 六合一

    當然, 也是為了給杜屏兒治病而來。
 

    之前他那些被叔伯打壓的事情,也不過是藉口託詞罷了。
 

    他既然是杜儀安排來暗中照顧周梨他們這一家子的, 怎麼可能去藥人自討官司吃呢
 

    “怎麼了”顧少凌等人見白亦初和周梨看了杜屏兒塞來的紙條後, 都面露驚疑,那顧少凌便把腦袋湊了過去來,眼睛也往那紙條上瞟去。
 

    杜屏兒大概是也急壞了, 只不停地比劃著手勢,似想同大家證明小韓大夫的清白一般。
 

    只是可惜大家最多也就只能看懂一些尋常的手勢,所以元氏等人硬是沒懂, 只能乾著急,忙朝周梨問“阿梨, 屏兒到底給你們瞧了什麼”
 

    周梨看著院子裡眾人, 白亦初這幾個同窗自然是能信的, 長年累月關在那書院裡,只怕馬家壩子的事情都不知曉呢
 

    月桂和香附雖然也算是好人, 可這件事關重大,周梨決定還是小心為上,立即將紙條收起來, 看了杜屏兒一眼,“小韓雖是外州府來的, 但與杜家那頭有些沾親帶故, 來咱們蘆洲, 原本也是為了訪杜家這一門遠親的,如今和屏兒才相認,還沒來得及同咱們告知,哪裡曉得會忽然出了這般事故。”
 

    她這般一說,那已經看完了全部紙條的顧少凌立即反應了過來, 沒多說什麼,只連忙附和道“人家初來乍到,正是忙著要打好口碑之際,而且又剛尋上親戚,這日子眼看著往好過,怎麼可能害人”
 

    本來大家也不相信小韓大夫害人,更傾向於是衛郎君自己泡的藥酒有問題。可現在問題是,譚氏不願意讓衙門將屍體帶回去驗,這又如何能還小韓大夫的清白嘛
 

    一時大家都七嘴八舌眾說紛紜,甚至是要替衙門出主意。
 

    周梨安撫了急得不行的杜屏兒一回,只朝白亦初看去,“你可有什麼法子而且小韓在這本地無親無故的,人被押了進去,眼下那頭就兩個小藥童,怕是不頂事的,咱要不去給他找個狀師”
 

    不想那顧少凌聽罷,只道“狀師一定要請的,只是你們同隔壁衛家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里,若是你們去替小韓大夫找狀師,怕是不妥,反正這些天我們都住在這裡,倒不如我們去幫忙請,到時候也免得叫你們和隔壁生了嫌隙。”
 

    周梨自然是感激他們此刻的雪中送炭,又願意相信小寒大夫,但這好像也沒差吧畢竟他們也住在這裡,少不得是要為了小韓大夫將隔壁衛家得罪了。便嘆道“罷了,何必再將你們牽連其中。”
 

    就是這狀師卻不好找,一時有些為難,“不曉得牙行那邊可願意幫忙找個可靠的狀師。”
 

    顧少凌卻在這時候推了挈炆一把,“何必找,他不就是個現成的剛新鮮出爐的秀才郎,叫他做個狀師不正好,又是咱們自己人,必然是比外頭花錢的要盡心盡力。”
 

    挈炆今年已經一十五歲了,因是有些西域血統的緣故,除去那皮膚比中土人白了一些,個頭也較高。
 

    第一次來家裡的時候,元氏和周秀珠都以為是那弱冠了的兒郎,有些擔心這樣領進家門了,叫人詬病閒話。
 

    曉得才不過十五,便做孩子來看待。
 

    不過說來也是在他們這樣的尋常人家,若是那朱門大戶裡,只怕早就不叫男女同席了。
 

    但他們到底是市井人家,何來那麼多規矩,只要做好最基礎的避嫌便是,更何況白亦初也常在跟前。
 

    挈炆就這樣猛地被顧少凌推出來,一時有些懵了,回頭錘了顧少凌一拳,“你莫不是瘋了,我如何做得了這狀師,人家那狀師要能言善辯,我”
 

    眾所皆知,挈炆的話比起顧少凌這個話嘮,簡直就是惜字如金。
 

    可問題是,顧少凌又沒有秀才的身份。
 

    按照當場律例,這做狀師的,少不得是要有個秀才身份啊
 

    所以這挑來選去,不就是挈炆最合適麼
 

    小獅子將挈炆的話打斷,“你就去試試吧,你往日就愛看著些個斷案的書籍,可不能白白埋沒了去。而且指不定做完了這一回狀師,話就多起來了。何況那是上了公堂的事,你若是不言語,那就是眼睜睜看著你的當事人被冤枉,指不定你一著急,就炮語連珠,大殺四方。”
 

    挈炆嘴角直抽,“那你怎不上去,你嗓門一開,誰能與你爭鋒”做狀師雖是能替冤者證清白,但這又談何容易更何況自己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若是出了什麼差池,豈不是白白耽誤了人家小韓大夫的性命
 

    “好了,大家先不要爭。這事情先想想,左右咱們知府大人也不是那種昏庸之輩,這案子也蹊蹺得很,肯定是不可能糊里糊塗就判了案。”白亦初說著,想起剛才周梨問月桂的話,“方才你和月桂姐那話是什麼意思”
 

    周梨才解釋著,月桂能聽哭聲,當初還全靠她聽聲判斷出了那花兒晚上捱打之事。
 

    白亦初幾人一聽,只覺得稀奇無比,那小獅子更是催促著月桂,“那月桂姐姐,你剛才聽那隔壁的哭聲,如何可真的是死了至親的傷心欲絕”
 

    月桂見小獅子這樣的年紀,也喚自己做姐姐,一時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個娃娃,怎也叫起我姐姐來,該叫我嬸嬸才是。”笑了一回,才轉到正題上面來,有些歉意道“那會兒忙著瞧熱鬧,又見他們說是小韓大夫的過錯,我這一著急,便沒有仔細留意,不過我覺得衛郎君那娘子譚氏哭聲雖是大,卻也沒有感覺到有多少悲傷在其中。”
 

    屏兒聽到這話,急得只忙拉起月桂,還要她再去隔壁聽。
 

    那譚氏還在抱著棺材哭呢
 

    月桂見杜屏兒心急如焚,回頭朝周梨一行人道“那我再去聽一聽。”
 

    元氏卻覺得玄乎得很,“這真的靈”不過又十分發愁,“就算是真聽出了什麼,可是隻怕也不能做那上堂的證據啊。”
 

    周梨想著這雖不能做上堂的證據,但也能就此打開個突破口。想起這杜儀本是好心,擔心他們找了這麼個人來暗中照顧大家,卻沒想到開局人就要送人頭。
 

    不禁嘆了口氣,“咱也想想法子吧。”
 

    不過家裡的事情也不能因此給耽擱了,大家還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也就周梨和白亦初他們這幾個讀書人得閒在廳裡做商量。
 

    只不過顧少凌和小獅子都在勸挈炆做狀師,挈炆果然是有些心動。
 

    聽小獅子說自來就喜好這一類的書籍,只怕真是有這個志向的,於是周梨也道“坦白地說,我是真信不過外頭請來的狀師,若你有心,也可以試試。你也不要害怕,舉證之事,我們大家一起,斷然不會叫你一個人孤軍奮戰。”
 

    白亦初和顧少凌他們也點著頭。
 

    挈炆還是猶豫,“我再想想吧。”
 

    這事兒也急不得,更何況到外面找個狀師,人家不也要考慮一二麼所以周梨也沒再做催促,只是幾人將隔壁衛家最近發生的事情都一一剝絲抽繭,覆盤一回。
 

    只不過並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反正周梨這會兒因知道那小韓大夫是杜儀找來的,安想來和姜玉陽是無二樣了,自然也就沒在懷疑他。
 

    更何況,他就算真的與這衛家有仇,也有千百種機會,何必選擇這種又不是趕著去自掘墳墓。
 

    他們正說著,屏兒和月桂回來了。
 

    “怎麼樣”周梨問。
 

    因為事關性命,也不是小事情,月桂明顯是有些緊張,“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衛老孃是真的難過,心肝都要給人哭碎了去。可譚氏還是那樣,聲音雖是比衛老孃還要大幾分,但我實在是沒有聽出她有多傷心難過。”
 

    “要不,咱也去聽一聽”白亦初提議。
 

    於是幾人再度出門去。
 

    這會兒衛老孃又哭得暈死了過去,譚氏孃家兄弟們將她扶著去了後堂裡,這裡就只有譚氏一個人坐在門檻上哭,一邊哭一邊痛罵小韓大夫,要他殺人償命。
 

    白亦初見此狀,不禁將眉頭微微蹙起,周梨瞧見了,扯了扯他的衣角,低聲問,“怎了”
 

    白亦初也低低迴了一句“家裡說去。”隨即拉著周梨,兩人先回了去。
 

    待一過穿堂,便問著周梨道“去年天災,你還沒尋到我的下落時,心裡如何想可有去罵那些個賊人”
 

    周梨聽得他這話,立即就反應了過來,想起譚氏如今此舉,和當時自己剛好截然相反,“我那時候急得不行,滿心都是想找你,有點空閒時間都去求菩薩保佑你萬事大吉了,哪裡有空去罵人。而且但凡想到你若是有差池,我就怕得不行,沒精沒神。”
 

    可是譚氏除了哭得大聲之外,還能精神抖擻地罵人,這明顯不大像是死了丈夫的人啊。在想想周老大死的時候,元氏即便是個繼室,也是哭得六神無主,什麼事兒也辦不得。
 

    但是這譚氏卻在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的孃家哥哥們找來,還強行把小韓大夫都給拽到了大門口,這好像很奇怪,有些不符合常理。
 

    “你的意思是,不會是譚氏吧”但周梨覺得也不可能啊,往日裡見了他們夫妻也和睦,譚氏雖是強勢了些,對婆婆有幾分兇惡,談不上孝順,可是跟衛郎君,好像也勉強算得上是齊眉舉案,這不該。
 

    白亦初不常在家裡,自然是不清楚這些,聽得周梨的話,“也有可能是個意外罷了。不過如今不管怎樣,也要看衙門那邊。”
 

    說話間,已經到了廳裡,杜屏兒著急,還在這裡等著,月桂正往火盆裡添炭,這早春屋子裡還是有幾分涼意的。
 

    見他二人回來,月桂忙收起火鉗,“怎樣了,聽得如何”
 

    周梨在旁邊的椅子上靠下,“覺得譚氏有些可疑,但我們有想不通她為何要害自己的郎君,再有他們夫妻也算是相親相愛的,反正沒什麼證據。”
 

    又見杜屏兒心急如焚,周梨便安慰道“你別急,公孫大人又不是那糊塗人,怎會在沒查明真相之前就辦案,咱們先等一等消息。”
 

    衙門那邊自然也是十分重視這案子的,畢竟嫌疑人是個大夫,若是不查清楚了,往後誰還敢找大夫看病呢不都得防著大夫下毒害人啊。
 

    只不過譚氏那裡不願意放衛郎君的屍體,公孫曜也只能先將這小韓大夫給提審了。
 

    見他是外州府人士,問明瞭遷移此處的緣由,那頭馬上就有人去核查,然後又問他給衛郎君用的什麼藥,此前可是知曉衛郎君吃喝了什麼等等。
 

    小韓大夫雖還年輕,但到底算是冷靜,如今身知自己被冤枉,斷然不能著急自亂了陣腳,只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上頭問什麼,他便一五一十給答了去。
 

    那頭餘經歷將他的言語一字不差都給記錄下來,轉頭交給公孫曜瞧,“如今就只差檢驗死者的胃了,若真是和這嫌疑人所言不差,那就這上面的藥來瞧,並不對沖。”
 

    衙門的郎中也在這裡,只連連點頭。
 

    公孫曜聞言,只按了按太陽穴,“再叫人去衛家,務必要將那衛郎君的屍身帶回來。”
 

    手下的人只趕緊領了衙差去。
 

    所以在院子裡的周梨一行人,還在分析這樁案子,又聽得譚氏的哭喊聲傳來,便聽香附說,是衙門裡又來人了。
 

    還道“聽說已經把小韓大夫審問了一回,如今就是要帶衛郎君的屍體回去,若是一一對得上,應該是能還了小韓大夫的清白。”
 

    白亦初搖著頭,“怕沒有這樣簡單,即便是譚氏願意放手,叫衙門裡將屍體帶走,但若是沒有找到衛郎君的真正死因,小韓大夫仍舊是嫌疑人,斷然不可能放出來。”不然如何給老百姓一個交代,衛家那邊也不會答應的。
 

    於是廳中一片愁意。
 

    香附又出門去看,不想那譚氏利齒能牙,不但將一干衙差大漢都給攔在門口,還將他們一一說得面色鐵青,更是招引來了一幫人看熱鬧的,還將那公孫曜也跟著罵了一回。
 

    那公孫曜在這蘆州做官,只怕也是頭一次這樣叫人辱罵。
 

    偏她一介婦人,又才沒了男人,還這麼口齒伶俐會顛倒黑白,若衙門裡真因她罵了知府大人,就給扭了衙門裡去,還不知道又要鬧成什麼了。
 

    於是衙門裡的那些奉命來的衙差,反而是有些懼怕她,後來又見她護著屍體,甚至是做出對方一定要帶走她男人屍體,就要一頭撞牆尋死的架勢。
 

    衙門裡也只好先作罷。
 

    這些香附都瞧了,說罷又道“往日她們婆媳不和睦,如今她這樣要死要活地給衛郎君保全了全屍,衛老孃可感動得不行,只說往後將她做閨女待,衛家往後的一切都要留給她。”
 

    一聽得這話,對這案子最是著急的杜屏兒砰地一下站起身來,比劃著,莫不是這譚氏是為了謀奪衛家的家產,才暗地裡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害了衛郎君
 

    只是衛家除了那一方小鋪子,又沒有多餘的錢財,冒著這樣的大的風險,怕是不划算的。
 

    於是這案子似乎又陷入了絕境。
 

    發愁的可不止是他們,還有這公孫曜,頭一次遇到這般難纏的女人,卻又不能將其奈何,只能把這小韓大夫叫來再問。
 

    小韓是有個秀才身份的,如今雖是嫌疑犯人身份,但也是解了鏈子,不必跪他這知府老爺。
 

    只又將這譚氏去請自己的前因後果一一說了個遍,公孫曜實在沒從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只得又讓人將他帶下去。
 

    餘經歷見他這樣為此愁眉苦臉的,自己也不願意回家去面對老孃的謾罵,便提議著,“大人,咱與其在這裡閒坐著發愁,倒不如出去訪一訪,沒準能訪出個端倪出來。”
 

    公孫曜也正是這個想法,左右心裡掛記著這案子,也是沒法休息,倒不如趁著這會兒街上華燈初上,四處都是行人,那千千萬萬人裡,總對這兩家人有所瞭解的。
 

    有時候從這旁人口中問,可比問當事人要可靠些。
 

    當即便去換了衣裳,喬裝打扮一回,與餘經歷便上了街去,很快就淹沒在人潮裡。
 

    當朝並不宵禁,所以即便入夜後,街上也是一片熱鬧繁華,像是北市那頭更不必多說,這夜裡甚至是比南市這邊要熱鬧許多。
 

    兩人在街上轉悠了一回,最後又繞到了這衛家這附近來,尋了一個晚上才出攤的小麵攤子,喊了兩碗陽春麵,吃了幾口,便問起煮麵的老翁,“我瞧這已是夜半三更了,那衛家怎麼門口還這樣多的人”
 

    公孫曜是個懂得喬裝的,一張臉不知道是拿什麼塗抹得蠟黃,又點了痣,好好的一個青年俊俏的五品大員,這會兒更像是個走南闖北的貨郎公,還用著外地來的口音。
 

    硬是叫這老翁沒將他認出。
 

    至於那餘經歷,雖也是作了些遮掩,卻不敢開口,怕露了餡兒。
 

    老翁這會兒只當公孫曜是個外來人口,聽得他問,只忙將這衛家的案子道了個緣由,末了又添了一句“說來那個小韓大夫雖是年輕,醫術卻是頂好的,聽說還是個秀才的身份,這樣有前途的人,怎麼可能糊里糊塗去犯命案官司。”
 

    老翁話音剛落,那一旁的客人便也湊過來,“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咱們知府老爺可是個大青天,自然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這小韓大夫若果真如老翁你所言是個好人,當是會給他一個清白的。”
 

    公孫曜聽到這客人滿口都是對自己的認可,一時反而壓力更大了。一面只繼續問“那這案子,可有什麼進展”
 

    那個湊熱鬧的客人又扭轉身來,不等老翁開口便搶先道“能有個什麼進展,這衛郎君的遺孀是個難纏的,不叫衙門將屍體帶回去讓仵作檢驗。要著我說,她怕是有什麼心虛的,不然何必這樣拖下去,早早叫衙門裡查了,是個丁是個卯,大家心裡也好有數,更能叫她男人早早下地埋葬,都得個安心。”
 

    老翁也附和“是了,這樣守著有什麼用天氣又逐漸好起來,怕是過不得幾日就要有味道了,又在大街上,可不嚇人嘛。”
 

    公孫曜和餘經歷聽了一回,見大家雖都說是那衛郎君的娘子譚氏此舉不對,卻也沒說出個什麼有用的線索,便曉得今日是白來了。
 

    將面錢給結了,兩人又繼續去打聽。
 

    又說這天氣逐漸好起來,周梨家這邊的鋪面關門便越來越晚了,這會兒白亦初才從後堂出來,跟著柳小八一起搬門板一一插上。
 

    那公孫曜從門口走過,只瞧見那門縫裡白亦初的半張臉,一時驚得不行,當場只愣在了原地。
 

    週記的隔壁便是衛家的紙火鋪子,他腳步頓住了,那一旁的餘經歷不知所以,還以為他是在衛家那邊發生了什麼,一時頗有些激動,小聲詢問“大人,怎了”莫不是發現什麼線索了
 

    公孫曜才猛然回過神來,卻見週記的門板全已經插上了,只有裡頭的幾縷燈光從縫隙裡照出來。
 

    他收回目光,心說必然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周家有什麼人,他都是見過的。一定是今日為了衛家的案子頭昏眼花,才瞧錯了。一頭回著餘經歷,“沒事,走吧。”
 

    然後只從那衛家紙火鋪路過,這會兒瞧見衛郎君已經被移到棺材裡去了,仍舊置放在鋪子正中間,棺材後方地上擺著兩排白蠟燭,前面看到個年輕女人披麻戴孝,正跪在那裡往火盆裡燒紙錢。
 

    兩人走過來,餘經歷便道“那就是譚氏了,裡外忙活的,都是她孃家那頭的兄長們。”
 

    公孫曜皺著眉頭,“明日再派人來,便是搶也要將屍體搶回去。”那賣面老翁說的對,天氣轉熱了,屍體放不得幾日,再拖下去,不是什麼好事情。
 

    只是心裡又總想起剛才從周家門裡看到的那半張臉,終究是有些不放心,問起餘經歷,“如今周家又僱人了麼”
 

    餘經歷搖著頭,“那倒沒有。”有些好奇,公孫曜怎關心起此事來,“大人如何問起”
 

    “方才他們家關門,瞧見了一個面生的。”他自然沒跟餘經歷說,瞧見了個眼熟的人。
 

    餘經歷聞言,恍然大悟道“哦,那興許是武庚書院那幾個孩子吧,聽聞雲長先生遠行去了,幾個學生如今跟著小周掌櫃的小郎君到周家借住。”
 

    聽得這話,公孫曜越發確定,是自己看花了眼,武庚書院那幾個學生自己是見過的。
 

    而周家的每一個人,便是周梨的那小郎君自己也見過。只是上次看到的時候,叫餘經歷他們侄兒幾個打得跟豬頭一樣,這叫公孫曜覺得,這人也不如何,偏偏周梨對他倒是上心,還將他送去讀書,可別養出了一個白眼狼來。
 

    才跟著柳小八關了門,送柳小八回去的白亦初只覺得忽然鼻子發癢,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元氏正檢查了廚房裡的灶火,掌著燈過來,“這春夜裡寒涼,明兒多穿一些,可是有哪裡不舒坦的”
 

    白亦初搖著頭,“元姨放心,我想是叫什麼嗆著了鼻子,打兩個噴嚏就好了,沒得事,您也早些休息。”說罷,瞥了隔壁衛家那頭一樣,“明日衙門多半還要過來,不曉得如何鬧,到時候免不得吵鬧一回,可抓緊歇了。”
 

    元氏應了聲,也喊他快些睡,“莫要去那書房,燈我已經給你吹了,明日在瞧,何況我看你幾個同窗也沒有那樣用功,你也別太拼了。”
 

    白亦初還打算去書房的,不過倒不是看書,而是試著替小韓大夫寫個狀子罷了。
 

    不過如今見元氏將自己燈吹滅了,只好作罷去休息。
 

    得了一個晚上的安寧,果然如同白亦初所想,那天矇矇亮,隔壁衛家又傳來了乾嚎聲。
 

    衙門果然又來人了。
 

    等著白亦初他們將鋪子門打開時,衙門已經趁著這會兒街上人少,將衛郎君的屍體連帶著棺材一併抬著往衙門那頭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