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且中路 作品

34. 第 34 章 六合一

    可他更想活著, 他眼裡那時候閃過的是周梨他們一張張熟悉的面容。
 

    是他們給了他活下去的力量,也是他們給了他無限的勇氣。
 

    世道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一刻已經不分什麼對錯了。
 

    此刻也是一樣的。
 

    他瘦小的身體輕盈盈地越過了兩人,很輕而易舉就拿到了門邊的武器, 沒有任何猶豫就直接穿透了其中一人。
 

    兩人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他這樣小小的一個人居然是個練家子, 且手腳靈敏。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 其中一個身軀已經被武器貫穿。
 

    不及那人吃痛聲發出,他猛地抽出武器,頓時那鮮血猶如肥碩的蟲子一般,爭先恐後從前後的傷口中擠出來,一時間那人腳下便積了一大灘刺目的鮮紅血液。
 

    而那人也無法將喉嚨裡的痛苦聲發出來了, 雙膝一軟, 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沒來得及閉上的眼睛裡滿是難以置信。
 

    這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另外一個人,以至於他意識到白亦初的危險時,已經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對付,只下意識地張口要喊人。
 

    可他這會兒面對著白亦初,將後背完全留給了周梨。
 

    這樣的極端條件下,周梨眼下也徹底忘記了任何的仁義道德, 只清楚地曉得這樣的人不配活著, 只要想到昨晚他們吃了什麼
 

    她這胃裡還是忍不住地翻騰著所以她雖然是有些被白亦初這乾淨利落的殺人動作驚到,但更清楚這些畜生不配活, 死了活該。
 

    一種強烈地希望一個人死了的念頭在心裡滋生,所以當還活著的那人將後背毫無防備地展露在自己面前時,她一點都沒有猶豫, 手第一次和腦子同步。
 

    彎腰抽出火塘裡一支還沒徹底燃去的木頭,連火花帶著碳芯子,就朝著那人的脖頸後砸去。
 

    木頭揮舞中所帶著的呼嘯聲,引得那人在最後關頭轉過身來。
 

    周梨被嚇得渾身抖了一下,但沒有猶豫,像是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道,然後慘叫聲沖天貫日。
 

    那人不知是被燙傷還是真的疼,慘叫不止。
 

    不過白亦初沒給他多餘的時間用這慘叫聲通知同伴,手裡的武器毫不留情地紮了下去,然後拉起有些被嚇住了的周梨,飛快地逃出了現場。
 

    兩人的身上,都有著那人飛濺出來的鮮血。
 

    倉惶逃出來,一下就迎上了附近的人。
 

    只不過是個頭發像是炸開的栗子殼兒的男孩,他看到周梨和白亦初的時候,愣了一下,可能是出於本能的反應,他張口要大喊人在這裡。
 

    但是下一瞬,他的聲音變小了,口中的話也變了。
 

    從人在這裡變成了求你們帶上我。
 

    白亦初看了他一眼,拉著周梨就跑,沒去管他。
 

    那男孩愣了一下,想著沒拒絕,那就算是同意,然後跟在他倆身後一起逃。
 

    也虧得昨晚兩人先在鎮子上找棲身之地轉了一圈,算是有些印象。
 

    如今雪在那微弱的太陽下融了更多,就更方便他們熟門熟路地逃出鎮子了。
 

    只是期間也有不少險況,好幾次都險些與那些人撞上。
 

    好在最後都躲開了。
 

    兩人逃出了鎮子好一段路,都沒敢歇下來,直至周梨實在是喘不過氣來,白亦初回過頭,除了那個栗子頭追來,不見任何一人,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你歇會兒。”一面從懷中逃出水壺遞給她。
 

    他也學著周梨當初給他暖炒麵湯那樣,這水壺他貼身帶在身上,如今拿出來還帶著幾絲暖意。
 

    周梨也沒拒絕,這個時候矯情拒絕不喝,對自己沒什麼好處。喝一口水,身體舒服了許多,恢復得也快,也算少給白亦初添麻煩。
 

    也是他倆歇氣這功夫,那栗子頭也追了上來,但並沒有靠近,就遠遠地蹲在一頭休息。
 

    顯然他也累得不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見著被白亦初照顧的周梨,眼裡閃過幾絲羨慕。
 

    周梨喝完,將水遞給白亦初。
 

    白亦初也仰頭喝了兩大口,但並沒有揣進懷裡,反而是在自己的手心倒了些許。
 

    正當那栗子頭好奇他這舉動之時,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一隻相當醜陋的黃狸花,身上的皮毛像是被大火炙烤過一樣。
 

    只見它湊到白亦初的手前,伸出舌頭一下將那些水給添了個乾淨。
 

    做完這一切,白亦初才將水貼身揣起來。
 

    周梨將喝完水的阿黃抱在懷裡,任由白亦初拿袖子擦拭他臉色的血跡,“咱們現在去哪裡”
 

    “他們也許沒在這鎮子上多停留,不如咱們返回家吧,眼下雪也開始融化了,雖可能錯過了春耕,但這一切都在慢慢恢復,大家也就回來了。”昨夜所見的那一幕,讓白亦初不敢去往那一方向想,更怕周梨接受不了,所以便這樣說。
 

    如果還活著,自然會回到自己的家鄉故土。周梨也沒有反對,但還是沉思了半響才點頭,“好。不過我們原路返回麼”這鎮子毀成了這樣,也不曉得叫個什麼地名,不然的話還能判斷一下他們家的那個鎮子在哪裡
 

    不過周梨轉頭一想,現在到處都是這樣的流民,走大路反而危險。於是便立即又做了決定,“原路返回吧。”
 

    對比起人,她還是覺得野獸親切幾分。
 

    白亦初也同意。
 

    栗子頭離他們倆不算遠,也聽了個大概,雖不知道他們的家鄉在哪裡,但還是打算一起跟著走。
 

    最起碼這兩人,應該不會像是那些人一般喪心病狂。
 

    原路返回,倒是輕鬆了不少,一來熟,二來這雪融得快,許多朝陽的地方,竟然都已經露出了山石土地該有的樣子。
 

    這白雪太刺目了,如今看著這腳下的泥濘盤山路,竟然覺得是那樣的親切無比,只不過雪不斷融化,山上流下來的積水便越來越多,很快就將這山路給湮沒成了溪流,周梨那棉鞋如今全是泥水,變得沉重無比。
 

    白亦初見她每一次抬腳都那樣艱難,索性叫她脫了鞋子,然後自己揹著她走。
 

    也是這個時候,白亦初才看到周梨一雙腳全是凍瘡。
 

    周梨一直覺得好了,因為沒有什麼感覺。
 

    然而哪裡有那麼容易就好了如今她的兩隻腳幾乎都變了形,那腳指頭呈青紫泛還著亮光。
 

    白亦初看到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你,你是豬麼要是凍壞了腿,以後我便不要你了。”他話雖是說得如此無情無義,可那顫抖著的手卻已經將麻利的將自己棉衣的兩隻袖子扯下來,然後將周梨的兩隻腳包起來。
 

    周梨並沒有什麼感覺,反而笑著安慰她,“用我奶的話說,這裡可沒腸子,死不了人的。”
 

    可她越是不當一回事,白亦初心裡就越是難受,更是自責愧疚,他早該發現的,周梨一直比他走得遲緩,他還在心裡想可能周梨是女孩子的緣故,或者是自己有武功,所以她比不上自己。
 

    但凡自己細心幾分,早發現的話,她的腳就不會這樣嚴重了。
 

    他將周梨背起來的時候,眼睛裡泛著眼淚,想他小小一個男子漢,當初捱了那麼多打都沒掉一滴眼淚,可是在周梨的身上還不曉得的掉了多少眼淚呢
 

    也是因為周梨的腳,他們回到了此前那個毫無顆粒的小村子,白亦初停了下來。
 

    地裡的雪融了,田地裡的一切也都重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在田裡尋找著去年的茄杆,這是鄉里人家的土辦法,用這個茄杆熬水泡腳,最能治凍瘡。
 

    只是眼下他唯一能找到的辦法。
 

    可那栗子頭一直跟著他們,把周梨一個人放在村裡他也不放心。
 

    所以當他拿出繩子走向栗子頭的時候,那栗子頭嚇得兩眼圓睜,滿目的驚恐之色,只大喊著,“別殺我”
 

    也是他這一喊,那往日裡故作的粗啞嗓子也就變了音調,更像是個姑娘家的聲音。
 

    但即便察覺到栗子頭是個姑娘,白亦初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眉頭也沒皺一下,繼續將她給綁了在了另外一間空房裡,叫阿黃守著周梨,才敢出去。
 

    周梨這屋子裡,他燒了兩個火盆,床上也是他躺進去暖了,才叫在火塘邊烤火的周梨進去睡。
 

    周梨心裡是感動的,但也沒有拒絕白亦初的好意。她覺得自己是瞭解白亦初的,自己若是不要他這些付出,只怕他還著急。
 

    只不過如今曉得那栗子頭是個姑娘,心裡稍微有些詫異,一時又覺得這個姑娘倒是聰慧,瞧她那栗子殼兒一般炸開的頭髮,想來一發生乾旱的時候,她就自己颳了頭髮。
 

    不然就她這樣的小姑娘,很難活到現在的。
 

    不過也有可能,她從前是個小尼姑。然後便想到了花慧,這天災來得太洶湧,讓她都沒來得及打聽花慧的消息,便已經處於那種心驚膽顫的環境裡。
 

    花慧家裡,那個男人不在,就她和那個比她小兩歲的繼子和還在襁褓裡個繼女,可謂是一點防禦的能力都沒有,偏家裡還有些小錢,正是那些平日裡在街上偷雞摸狗的癩子們最好的目標了。
 

    她想著花慧,又想著姐姐周秀珠他們,大抵是真的太累了,如今得了這樣一個好環境,身體完全放鬆下來,先她的腦子一步進入了休息狀態中。
 

    她是睡著了,但阿黃還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
 

    直至白亦初從地裡找回去年的茄杆,熬了水端進來給她泡腳,周梨才被喊醒。
 

    所剩的食物並不多了,就是些兔肉乾,可是那個顏色周梨卻有些難以吞嚥,這總叫她想起在鎮子上那一幕。
 

    然後也想起了隔壁被白亦初綁著的那姑娘,“你放了她吧,喊她在這村裡到處看看,有沒有吃的。”沒準是他們上次漏掉了呢
 

    白亦初頷首,“你繼續泡著,我一會兒再來給你加熱。”然後才出去。
 

    隨後周梨便聽到隔壁傳來的聲音。
 

    在被綁著的這段時間裡,栗子頭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瀕臨垂死的狀態中,她覺得白亦初回來,肯定就把自己殺了,畢竟她也發現,白亦初和周梨根本就沒有什麼糧食了。
 

    他們倆連殺那些豬狗不如的畜生都不怕,說不定也會殺了自己。
 

    於是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著他們倆逃跑呢還不是死路一條
 

    然而就在她這漫長的悔悟中,白亦初進來了,冷著臉將她身上的繩索給解開,見著瑟瑟發抖的她,這才道“我們不會殺你,可是我們也沒有食物,你自己到村裡找一找,如果有多餘的,再叫我們。”
 

    他說完,就回了隔壁暖烘烘的房間裡。
 

    栗子頭縮在牆角,直至白亦初走後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那種劫後餘生的快活感無法言喻。
 

    這會兒也才想起回早就走了的白亦初,也不管他是否能聽到,竊喜地回了一個好字,然後開門出去,挨家挨戶繼續找吃的。
 

    只是這偌大的一個村子,也不知道當初的村民怎麼辦到的,各家各戶那地窖比臉都乾淨。
 

    像是周梨他們那個村子,大部份人家都只能帶走一部份糧食,剩餘的都給儲存在地窖裡然後封死。
 

    當初那些賊人進村子,想是因為被白亦初惹急了,最後糧食也沒搬,反而在盛怒之下一把火直接燒了村子。
 

    但即便如此,許多封死的地窖裡,糧食還是保存了下來。
 

    周梨想著自家的地窖離地面還有一人多高的泥土,總不能因為那大火燻烤而壞掉的。
 

    所以她現在倒是不擔心接下來這極端天氣結束了,家裡會缺乏糧食。她現在所擔心的是,這樣的極端天氣什麼時候結束接下來這些天,這村子裡找不到一粒糧食,他們這些天又將怎麼熬過去才好
 

    泡完了腳,白亦初給她擦拭乾,又讓她重新躺到了床上去。
 

    說來這村子實在是乾淨,早前他們來時候一顆糧食不見,連匹步也沒有,眼下週梨身下的褥子身上蓋的被子,全都是白亦初從村口那破廟裡扯下來的幔帳層層疊疊給做的。
 

    這要命的當頭,想來菩薩也不會埋怨他們了。
 

    周梨回到床上,想著所剩無幾的糧食,期待地看朝那窗外,“若這天氣逐漸好,興許萬物復甦,咱還能吃些草根填肚子。”
 

    白亦初今兒在田間地頭找茄杆,也發現了那白雪融化後暴露出來的地面,的確是露出了幾分生氣,口氣肯定地安慰著周梨,“餓不死的,我想要不了幾日,等著雪徹底融化,天氣就正常了。”
 

    只要天氣正常,一切都將回到原來的位置,到時候在山裡,哪裡還擔心什麼吃的。
 

    那會兒該擔心野獸了。
 

    周梨這會兒卻是沒有半點睡意了,“若真如此,想來朝廷很快便會組織賑災,老百姓們也能早早回到家鄉。”雖然對於賑災不報什麼希望,畢竟這自古以來,靠著天災發家致富的人實在是不少。
 

    但多多少少,老百姓們還是能分到些許的米糠。
 

    她這樣一說,讓白亦初心底也升起了幾分希望,但一想到周梨的這身體,如何捨得她接下來和自己餓肚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到附近的山裡碰碰運氣。
 

    山裡的野雞兔子再怎麼廋,一二兩肉總歸是有的吧阿梨這一陣子東奔西跑,又過度驚嚇,只怕現在就是強撐著身體罷了。
 

    他作為一個男子漢,不能讓周梨倒下去。可對於那個女扮男裝的栗子頭,白亦初也不放心,決定等那人回來後,繼續給綁了自己再去山裡。
 

    於是和周梨說道“再過會兒,那人該將村子都轉完了,若是她沒回來,想是跑了。若是回來,我給她綁了在這裡陪著你說話,我去山邊轉一轉。”
 

    周梨想著那栗子頭,也就是和他們倆一般大的年紀,人若真有什麼歹心,早前就出賣他們了。於是便道“不用了吧我瞧她也是可憐人。”
 

    “這什麼時候你怎還有憐憫之心你看 這人曉得鉸了頭髮女扮男裝,可見有不少心眼,誰知道隔著這一副皮囊,裡頭到底是個什麼狼心狗肺呢”他說得頭頭是道。
 

    理論上說,也有那麼一點道理可講。
 

    周梨終究是被他說服了,“那好吧,只不過你也小心些。”
 

    果然,兩人等了沒多會兒,外頭就傳來了那栗子頭的腳步聲,只不過這輕盈的腳步聲,明顯就是在什麼都沒尋到了。
 

    白亦初起身一把將門拉開,見她果然空著手垂頭喪氣地站在門口。他便朝栗子頭招了招手“你過來。”
 

    栗子頭還以為,白亦初慈悲心大發,要分自己一粒肉乾。
 

    沒想到她一到門邊,就被白亦初五花大綁。
 

    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好些,沒將她仍在隔壁那冷冰冰的屋子裡。
 

    “你留在這裡陪阿梨,可別動什麼邪念,不然叫阿黃撓花你的臉”白亦初做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朝栗子頭說著,轉頭又換了一副溫柔和藹的面孔,“阿梨,你要是累了就睡會兒,繩子我綁得可結實了。”一面揉了揉旁邊阿黃的腦袋,“阿黃你可要保護好阿梨。”
 

    阿黃喵嗚地應了一聲,好像是回他收到兩字一樣。
 

    白亦初這才放心地帶上在村裡找到的柴刀,出了村子。
 

    他一走,屋子裡安靜不已,由此顯得阿黃肚子裡的咕嚕嚕聲大如雷鳴一般。
 

    周梨看著侷促不安的栗子頭,先開了口,“眼下這麼個世道,他也是沒有辦法,人是沒有什麼壞心思的。”
 

    第一次被綁的時候,栗子頭還擔心被殺。不過現在倒沒有那樣害怕了,反而有些理解白亦初的做法,但更羨慕的是周梨。“他對你真好。”
 

    周梨微微一笑,“他對我好,那是我對他也好,這世間可沒有單方面的付出。”
 

    栗子頭聽到周梨的話,明顯愣了一愣,似乎顯然沒有想到周梨會這樣講。理論上說,周梨不該和自己炫耀白亦初的各種好麼於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想來也是,不然這樣的世道,那夫妻血親為了一個餅子反目的比比皆是。”
 

    “你是哪裡人家中親人呢我瞧你,也非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出身。”周梨本就有意打探這栗子頭的來路,如今見她其實也非那種拐彎抹角之人,也就索性直接開口問。
 

    栗子頭對於自己的身世,果然是沒有半點遲疑就道出了口。
 

    “我姓莫,因出生在元夕,所以便叫這名字,乃是十方州人。”她說到這裡,抬頭看朝床上半臥著的周梨,“你應該聽說過我們十分州有個白馬廟,裡頭的方丈原本是上京欽天監裡的大官。以前這五湖四海的好多人都專門跑到白馬廟找他問天機。”
 

    所以乾旱前夕,那白馬廟裡就有傳言流出,這西南幾州都要渡天災,於是莫元夕的父親就做主,領著他們一家逃往江南。
 

    只是逃難的人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多,天氣又惡劣,還沒出十方州他們家的下人就捲了錢財行禮逃跑。
 

    說到這裡,她竟沒有去怪那沒有良心僕從下人,反而眼裡閃過一抹失望,“我原本在家時,也是被父母疼愛在掌心的嬌嬌女,從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我喜歡讀書,父親還專門替我請了先生到家裡來。”
 

    所以她一直都以為,即便各家都將兒子做掌中寶,但是父母公允,疼愛她和哥哥弟弟們是完全一樣的。
 

    反正這天災之前,她都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天底下最幸運的姑娘,有著一對疼愛自己的父母。
 

    可是當家中錢財行李被下人們捲走後一貧如洗,物資的匱乏和食物的短缺下,父親沒有任何猶豫就將她推出去換了別家的女兒。
 

    她想起那一幕,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憎恨,“你可曉得,那時候我哭著求我爹孃不要把我交出去,那些人也沒有糧食,他們把我換過去,你應該知道我的命運將是什麼”
 

    周梨又想起鎮子上那一幕,忍不住乾嘔了一回。“那你如何逃的”
 

    莫元夕卻沒有馬上回她,而是繼續說道“我求我爹我娘,可我爹告訴我,他花費那麼多精力和銀子在我身上,那是因為瞧見我生得幾分好容貌,想著養好了,將來送到大人們的府上去,興許能給我兄長和弟弟換個好前程來。所以他說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生我養我,如今不過是提前結束了我的富貴日子,但這不能怨他,要怨就怨那些該死的僕從”
 

    可是,莫元夕一點都不恨那些僕從。
 

    如果不是家中這些僕從,她只怕一輩子都要被爹孃所謂的疼愛矇在鼓裡了。到時候只怕還心甘情願為了兄長跟弟弟,朝那些個大人自薦枕蓆呢
 

    不過她運氣也算好,剛被換了,被那對和她父母一樣冷漠無情的夫妻帶著走了不到一里路,忽然就有流民躥出來。
 

    大家的目標都是那個年輕的女子,她就是這時候趁亂跑了。
 

    也是親眼看到了那個女子的慘狀,所以她絲毫不猶豫就颳了光頭,假裝起男娃兒,混跡在各個隊伍裡。
 

    後來,她被絡腮鬍他們這群人抓到,因誤以為她是男娃兒,幹活也麻利勤快,所以沒動她。
 

    只不過那些所謂的肉菜,她是一點不敢沾,全靠著吃樹皮草根過日子,大雪後就開始吃雪吞泥。
 

    也正是這樣,她那肚子鼓鼓脹脹的。
 

    周梨本來,以為自己算是這天災之下民不聊生裡的代表者了。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比她過得更不好的比比皆是,她也不過是這滄海一粟。
 

    她看著莫元夕,萌生了惻隱之心,但好在理智是有的,沒有因為一時同情可憐,便去解開了莫元夕的繩子。
 

    只是看著紅著眼滿含恨意的莫元夕,“你也不必氣惱,你如今還活著,該慶幸從此和你爹孃再無任何關係了,他們是生了你養了你,只不過將你換出去的那一瞬,你們便沒有任何關係了。倘若老天爺真有情,讓這滿目瘡痍的大地恢復該有的生機,你不也一樣重獲生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