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家 作品

第1201章 昏君暴君和明君(下)

  孫寧呵呵的笑了起來:“說的好啊,若不除掉他們,因他們而死的無辜百姓只會是十倍百倍!所以朕從不後悔興起大獄,將這一干遺禍天下的東西盡數斬盡殺絕。

  “你看看現在,天下已有多少年沒有再出過亂子了?百姓們更是家給人足,耕者有其田,老者有其養,幼者有其教?朝廷能有餘裕做到這一切,還不是因為那十來年的抄家滅門?”

  郭衝再度稱是。是啊,一家哭總好過一路哭,一路哭總好過一郡哭,那些豪門大族的盡數被殺,換來今日天下大同,自然是很值得的。

  不過在略有些興奮後,孫寧臉上的笑容又為之一斂:“不過你跟我說實話,待朕百年之後,後世之人又當如何評價於我?

  “是昏君,暴君,還是明君?”

  被孫寧拿鄭重的目光看著,很自然就到嘴邊的回話卻讓郭衝一時難以出口了。

  “很難說吧?”孫寧自己卻瞭然地笑了起來,“說我是昏君者一定有不少,誰讓我在剛繼位的那些年裡確實過於荒唐,從而導致叛亂四起,鬼戎入侵,天下大亂,致使無數百姓遭殃呢?”

  郭衝再度張口,想要否認,可到底無法出口,因為這一切都是事實。

  在當今皇帝在位的前四五年裡,他確實是最傳統的昏君,沉湎酒色,無心政務,任用奸佞……這才導致了那場席捲了整個天下的大亂,自己也差點死在變亂之下。

  “但陛下最終還是迷途知返,徹底改過了。並且用多年時間,重新一統天下,還百姓以安定與太平。所以在臣看來,陛下之所為,甚至要比一般的明君英主更加的不凡,更加的讓後世之人心生敬嘆。”

  “哈哈哈……你倒是會說話。朕不過就是收拾自己弄出的爛攤子而已,不過有一點倒是不錯的,若是沒有當初那場動盪,就不會後來的我,更不會有如今的大越天下了。”

  孫寧說到這兒,笑容裡多了幾分玩味。

  這天下間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知道一個最大的秘密,那個昏君保慶帝,其實早在天下大亂之時,就已經死去……所以真論起來,若後世有人以此咬定孫寧是昏君,那冤枉可就大了。

  郭衝忙點頭道:“陛下言之在理。而在臣看來,說陛下是暴君分明就是欲加之罪,顛倒黑白了。雖然陛下這些年來確實殺了不少人,但他們哪一個不是咎由自取,不是該死之人?

  “而且相比於殺人,陛下更多的是救人,是讓那些衣食無著的貧窮百姓能活下去……所以在臣看來,陛下是明君,是自古而來少有的明君英主!”

  孫寧輕笑一聲:“朕相信你說的都是發自肺腑的實話,但可惜啊,你郭衝的話未必管用。後世那些能臧否前人的,終歸還得是那些讀書人,他們對朕可就未必有那麼高的評價了。誰讓朕這些年來致力於讓其他有真本事的頂替他們的官職呢?”

  “陛下此言差矣,或許那等死讀四書五經的所謂聖人門徒會對陛下有所怨言,但是正如陛下所說,終究還是有一批人從中得了利的,而且他們的影響也必然在那些死讀書的傢伙之上。

  “臣相信,幾十年後,真正能著史留於後世的,會是那些不曾被所謂的聖人言辭所影響的聰明之人。而且,公道自在人心,百姓們就算作不得書,也自會將陛下的種種功績傳於下一代,留於後世的。”

  “是啊,有些東西確實在變了,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吧……”孫寧突然想到了什麼,說了這麼句叫郭衝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

  隨即,他就又把這個問題拋到了一邊,顯然後世如何評價他,他也並不太在意:“孔子曾言知我罪我,其唯春秋……朕以為只要自己對得起天地良心,也就夠了,至於後人如何評價,且由他們去吧。

  “對了,你說待朕百年後,會得什麼樣的諡號與廟號?”

  這個問題讓郭衝有些不好作答了,畢竟皇帝現在還活著呢,說什麼廟號諡號,委實太不吉利。

  孫寧卻不在意,笑呵呵道:“朕倒是真想過,這個諡號嘛,要有個武字,有個烈字,朕也就滿足了,其他的,由得下面的人去折騰。

  “至於廟號,你說我是稱宗啊,還是叫祖啊?”

  話到這兒,郭衝如何還不明白,當即回道:“陛下,臣以為您雖然說是繼承了穆宗皇帝的大統,但其實也與開創無異了。

  “而且這些年來,陛下對我大越的諸多律令規矩也多有整改,完全是開創了一個全新的時代,稱祖自然是理所當然!”

  “唔,朕也是這麼想的。那康麻子都能被稱作什麼聖祖,那我被叫個祖也不算什麼嘛。”

  康麻子是什麼人?

  郭衝有些疑惑,不過皇帝近些年來總是說出些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像什麼閃電五連鞭啊,雞你太美啊,想來這康麻子也和這兩個差不多吧。

  身為親信重臣,郭衝早習慣了這點,也就沒接這話茬,只是附和道:“陛下說的是,您只功績不在太祖之下,當為祖。”

  “哈哈哈哈,如此,就再好不過了。”孫寧大笑,起身,看著亭外風捲枯葉,雲捲雲舒,不覺想起了那首自己能記得的為數不多的前世名詞來,忍不住低聲吟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818小說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詠既畢,孫寧想及此生種種,整個人不覺站在那兒,有些痴了。

  而郭衝也似是有感於詞中的壯闊與寂寥,久久未發一言。

  當此時也,只有秋風遍地,黃葉漫天,襯得這一君一臣兩人頭上的白髮,愈發的蒼茫而寂寥……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