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88. 天淨沙(三)

   “將軍, 斥候稟報說,雍州軍得知了咱們要攻打天駒山的消息,已顯出慌張之色。”

    裨將涅鄰古伏趴在崖上, 眼底露出一分得色, “他們絕不捨得放棄天駒山, 咱們在此埋伏, 定能重創秦繼勳”

    若往天駒山,便要過這峭青谷的狹道,石摩奴攻打天駒山是假,引秦繼勳領兵出城是真, 只要大挫雍州軍,天駒山便是囊中之物。

    “你確定,天駒山的鳥道被咱們的勇士毀去了供雍州軍進退的那兩截”石摩奴緊繃著臉,一雙銳利的眸子始終觀察著底下的境況。

    “是, 那鳥道懸在峭壁上, 年久失修, 斥候營的勇士們用鐵索趁著天還不亮便往上攀援, 齊人發現他們後,卻為時已晚, 咱們的勇士冒著箭雨,雖損失了不少人, 但還是將他們的鳥道破壞, 把那些該死的齊人都困在了懸崖上。”

    涅鄰古派出的斥候營的勇士足有百十來人,生還的卻只有在底下望風的十幾人。

    “若他秦繼勳敢來,”

    石摩奴佈滿胡茬的兩腮粗獷,“老子今日便要殺他個痛快,再將天駒山那些齊人守軍的頭顱割下來給斥候營的勇士們陪葬”

    熾烈的日光朗照這片蓊鬱泛青的山谷, 遠處伏在霧氣裡的山脈點綴未化的積雪,穿著漆黑甲衣的胡人兵士藉以山谷之上崎嶇的山勢遮掩身體,皆一動不動地盯著底下的那條狹道。

    風聲呼嘯,胡兵們隱約聽到一些動靜,手握弓弩的兵士們立即警惕起來,淬了毒的箭矢抵上弓弦,身體也不約而同的緊繃起來,猶如一頭頭伏在暗處的豹子,只等獵物一出現,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撕咬血肉。

    底下最突出的嶙峋山壁擋住了涅鄰古的視線,他緊緊地盯著,聽見馬蹄聲越來越近,可那聲音卻顯得很單薄。

    那並不是一個軍隊該有的動靜。

    很快,涅鄰古看見他們繞過突出的石壁,朝山谷狹道里來,竟只有約莫一十餘人,他們入了狹道便走得緩慢,同時又在朝四面張望,涅鄰古見狀,立即對身邊的石摩奴道,“將軍,他們是雍州軍的斥候,看樣子,是先來探查峭青谷有無伏擊的。”

    石摩奴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底下那一小隊的齊人斥候,秦繼勳的大軍還沒有入甕,他自然不能先弄死這些人。

    胡兵們耐心地蟄伏著,一雙雙眼睛看著那些齊人的斥候一面探查,一面騎馬朝蜿蜒的狹道盡頭去。

    待他們探查過這段路,便會回頭向秦繼勳稟報。

    石摩奴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蜿蜒處,片刻,他神色一凜,“不好。”

    “將軍”

    一名胡人斥候氣喘吁吁地跑來,“他們根本沒有回頭才出峭青谷,便忽然開始騎馬疾馳”

    石摩奴站起身,“涅鄰古派人去將他們給老子攔下來”

    “是”

    涅鄰古領了命,立即去安排騎兵追擊。

    哪知不過才一盞茶的功夫,涅鄰古回到石摩奴身邊,便聽一聲響,一人隨之抬頭,便見遠處鳴鏑衝上天空。

    石摩奴面色陰沉,“狡猾的齊人”

    那些齊人的斥候跑到天駒山附近便會看見他的大軍並不在那裡,此時鳴鏑一放,秦繼勳便會知道其中有詐。

    他們就不該放那些該死的齊人過去

    “將軍,難道他們就不怕咱們真的攻打天駒山嗎丟了天駒山,雍州城就是孤城一座”

    涅鄰古進言道,“等不到齊國皇帝派來的援軍,他們雍州城的軍心就要先亂您若拿下天駒山,必是大功一件”

    如涅鄰古所說,秦繼勳如今是進退維谷,縱然他的斥候發出鳴鏑又如何知道峭青谷有異又如何秦繼勳若不來,石摩奴便可直取天駒山,這於石摩奴而言,從不是一樁虧本的買賣。

    忽然一聲鳥鳴,在這片山谷之間顯得曠遠悠長,石摩奴正欲下令,一抬頭卻見自己的獵隼展翅而來。

    他展開臂膀,獵隼落在他手肘。

    石摩奴取下獵隼身上的銅管,從中抽出一張紙條展開,上面的丹丘文字寥寥,石摩奴只看一眼,隨即變了臉色,“秦繼勳朝我們的駐地去了”

    涅鄰古心頭一震“什麼”

    秦繼勳不解天駒山守軍受困之危,卻直奔石摩奴的駐地而去,涅鄰古立即反應過來,秦繼勳是衝著他們的糧草去的

    “好個秦繼勳老子早盼著他們這些膽慫的齊人出來打過,如此正好”石摩奴咬牙道。

    涅鄰古的侄兒留守在駐地,但若齊軍傾巢而出,他的侄兒是絕招架不住的,他們翻越汝山來此不易,糧草是軍隊的命脈,若斷了糧草,又如何與雍州軍消耗到南延部落的增兵抵達之期

    天駒山是暫不能攻了,石摩奴毫不猶豫,領兵直奔駐地而去。

    幾乎是在涅鄰古的侄兒薩索派出的斥候發現雍州軍直奔駐地而來後,薩索才放出獵隼不久,魏德昌便領兵衝破拒馬,手持神臂弩的齊人兵士衝鋒在前,在他們之後,則是騎在馬背上的弓騎兵有序放出燃燒著火焰的箭矢。

    “丹丘的勇士們,殺了這些齊人”薩索立即指揮著胡兵們擺開陣勢,或持金刀,或持長矛,騎兵在前,步兵在後,跟隨著薩索朝雍州軍撲去。

    兩方交戰,血肉橫飛,震天的吼聲與馬蹄聲接連成片,胡人的騎兵無比勇猛地衝斷雍州軍的陣型,以身經百戰的精銳騎兵的絕對優勢,對雍州軍進行激烈的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