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夜喜雨 作品

第九十章 沒有先例

御書房內,至正帝晾了趙廣淵大半個時辰,才宣他進殿。在趙廣淵請過安後,也沒說話,就坐在皇座上淡淡地看他。

 趙廣淵低垂著腦袋也不說話。

 他本就不是多話之人,面對著至正帝他更沒有多餘的話與他說。腳下被太監宮女擦得光可鑑人的地磚,似乎能看見舊人的影子。

 讓他看得尤為出神。

 這宮裡他每進一回,都感到窒息,像被人揪著脖頸,讓他不能喘氣。對著至正帝他連裝樣都裝不出。

 “你與齊親王……”

 趙廣淵嘴角譏諷,又很快壓下。“父皇以為兒臣還能左右齊王叔不成。”頭也沒抬,不知是不想多看至正帝一眼,還是地上的青磚更吸引人。

 “現在蔣文濤成了齊王叔的女婿,一個郡馬給我當長史,是不合適了,我聽父皇的,父皇願意如何便如何。”

 啪的一聲,一本奏摺擦過趙廣淵的耳邊,重重地落到青磚上。

 “你這是什麼態度!”

 至正帝也不是叫他進宮來問罪的,話都沒說出口,這孽子就一副愛誰誰愛如何便如何的樣子,惹怒了自己。

 “莫以為你昨晚手腳乾淨,朕就不知道德陽和蔣文濤是你促成的。”

 至正帝想把蔣項從內閣擼下去,這些年一直找不到由頭,每每看到蔣項,就讓他想到先皇后和先太子,插在胸口的那根刺一直未能拔除。

 現在還讓蔣項和齊親王成了親家,以後想找他的錯更是難。

 難道還把蔣項留給太子當輔政大臣嗎!皇上胸中堵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隨便父皇怎麼想。宮中若是乾淨,也成全不了他們。”

 皇上還能怎麼說,這是內宮的問題,他還把事攤在趙廣淵頭上。任何人進宮,侍衛都是層層盤查,既然趙廣淵入宮沒有問題,這出了事,還把事安在他頭上?

 沒有這個道理。

 皇上又不想理他了。晾著他,把堆成小山的奏摺翻得嘩啦啦響。一邊翻一邊罵,“蠢貨,這樣的小事還要請奏朕,朝廷養他們是吃白飯的!”

 一會又罵這些人說空話,奏摺上沒個實質內容,說人家詞藻華麗,不知所云。

 趙廣淵靜靜地站在御書房正中,沒抬頭也不說話。父子二人就這麼你罵你的,我數我的地磚。

 過了一柱香,趙廣淵似乎先熬不住,“父皇若是無事,兒臣就先出宮了。”

 “我準你出宮了?”

 “請父皇訓戒。”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又把至正帝的火勾了起來。

 他今天召越王進宮,也不是想揪著昨夜的事不放的,他就是心裡不痛快。

 不痛快蔣項與齊親王成了親家,也不痛快在他還沒有動作的時候,那個姓林的,竟自己找上京來了。更不痛快趙廣淵這一副視他如無物的樣子。

 他本來是想問他婚事如何安排的。可一看他這副冷冰冰視他如仇敵的鬼樣子,心裡就冒火。

 他那些兒女,哪一個不是父皇長父皇短的,畏如天顏的樣子?就這個孽子……孽子!

 至正帝順了順氣,“那個叫林照夏的,到底身份太低,你若喜歡,當個側妃便好,上皇室玉牒當個正妃,還差了一些,沒這個先例。”

 先前越王拿出先帝的空白聖旨,至正帝一下子懵了,想的更多的是空白聖旨一事,至於林照夏這個民間女子,倒還沒多餘的空去想她。

 他再不喜越王,越王也是他兒子,皇室血脈,其餘兒子的正妃個個有身份有地位,獨越王娶了一個民女,他逢年過節祭拜祖宗,都沒好意思開口。

 趙廣淵抬頭,直視至正帝,嘴角設諷地笑了起來,“沒這個先例?我皇兄闔府一個都不留,就有這個先例?我堂堂元后嫡子,守陵整十年,就有這個先例?我外族一家,一沒謀反,二沒篡位,你殺得呂家一個都不剩,就有這個先例?還是說父皇無視皇祖父的旨意,就有先例了?”

 “孽子!”一堆奏摺如暴雨般瘋狂砸向趙廣淵。

 趙廣淵躲也沒躲,任那些奏摺狠狠拍在他的腦袋上,他的身上。還在至正帝盛怒下,直言道:“父皇若是看兒臣不順眼,仍把兒臣送回皇陵便是。兒臣一刻都不會多停留,哪怕父皇要兒臣立時就死在面前,兒臣也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