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爪勽 作品

(一〇一)朱顏玉骨


  初一拍倒牌樓時,阿左正站在市場一處高房的簷角上,阿左很是一驚。黑鳥初一飛走,阿左也緊跟著飛走。

  看著已經落在樹上的初一,懶散地臥在橫枝上,阿左站在另一樹,靜靜地看著他。

  初一瞟了眼阿左,道:“看什麼,我這是遵從命令,再說,難道你能忍受眼睜睜看著夕小姐嫁給他?!”

  阿左心道:“縱使我也不想,可是為阻成婚,竟砸死包括柏氏夫婦十幾條無辜凡人的性命,完全可以用別法的,他,心太狠了!”

  “不,不要死,尚烈!”夕弦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猛坐起來。

  尚烈來到內屋,坐在夕弦床邊,“夕弦。”

  夕弦睜著驚恐的眼睛,看到尚烈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她嚅喏地道:“尚烈……”

  “我知道,師傅故去,你是被嚇著了,這幾天你夜夜驚叫,不怕不怕。”說著把夕弦抱在懷裡。

  夕弦道:“吵到你睡覺了。”

  尚烈安慰道:“沒事。不過你膽子變小了,在醫療隊時你也是見過死傷的。”

  夕弦答:“那不一樣。”

  抱了一會兒,“我沒事了。”夕弦道。

  尚烈放開夕弦,“我看著你睡。”於是在尚烈的注視下,夕弦重新入睡。

  這日之後,夕弦趁尚烈不在,用紙做了個禁語符,每到睡前就用手捂在身上。醒來就往旁邊那新被垛中一插。

  柏師傅的死相常出現在夕弦眼前,她不自覺就想“尚烈為鬼族死會怎麼死,是獻祭砍頭還是爆體隕滅?還是其他的?”

  她總不自覺地看向尚烈。看他忙碌地進進出出,擔水,劈材,採買,做臘肉……她現在非常愧疚,“尚烈是我騙來的,他要死了,是我害了他!——可是因為我騙他我才和他相遇,如果我沒騙他,我們還會遇見嗎?我們還會相愛嗎?……他會死?他真的會死?……”

  夕弦眼中的尚烈一直都是活力四射,故此她從未真正去想尚烈會死,可是這次,安將以尚烈會死不同意婚事,柏師傅又活生生死在她面前,她終於注意到尚烈會死這個事實。

  “尚烈難道不能不死嗎?”她自己問自己,可她抬頭看向周圍,初一阿左那兩隻黑鳥都在,黃昏時她還看到過飛天雲水母,很多隻,“他們把他看得這麼嚴密,我……我真的無能為力。”

  時間一晃修真界的二十天,凡界的二十年。

  春天,夕弦把大紅的被晾在架子上,一抻,“呲”布竟扯出個口子。夕弦站定用手撫著。

  尚烈拿著笸籮出屋來看到了,把笸籮放在磨盤上走過來,道:“夕弦,怎麼了。”

  夕弦扶著布口子道:“一晃二十年了,你看,這新被我們沒用過布已經糟了。”

  “害!你要想有新的,還不是舉手就辦到。”

  尚烈一眼瞥到地上有個摺紙,他低頭撿起來,“這是什麼?”

  夕弦一看是禁言紙符,愣了一下道:“這是讓我不說夢話擾你睡覺的紙符。”說著,輕輕拿回了紙符。

  “你可真是,一個夢話,要說就說,你說我就聽著嘛,還能哄哄你。”

  正這時,尚烈聽到天界帝令,“浮山層所有仙家巳時都留天,若有職責,自行安排提前或錯後。”尚烈自顧走去井邊,邊放下桶打水邊心道:“浮山層所有仙家,那我呢?我還算嗎?”

  夕弦託著紙符,心中波瀾湧動,二十年前曾經的思緒又回來了。她這禁言符為的,其實可不是打擾尚烈睡覺!她那時意識到尚烈會死,她擔心又害怕,她怕自己在睡夢中把什麼都說出來:和大祭司的誓言,和“父親”的對話,尚烈的必死……

  隨著時間推移,一切漸漸淡了,可此時見了這符,夕弦的心情瞬間又變成了很複雜。

  入夏,尚烈正在修補屋頂,就聽帝令道:“浮山層仙家聽令,不論等級,巳時一刻前皆到達乾天紫雲。”尚烈心道:“乾天紫雲?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雖然尚烈身在凡界,他認為是天帝算計他,可他依然隱隱地期盼,忽一日有哪個仙家來找他,讓他迴天。尚烈算著日子,十天後,對應巳時的日子過了,終是沒人來找他。

  尚烈心中嘲笑自己:“人家都把你拋棄了,又怎會找你,不殺你就不錯了。”夶風小說

  次日,尚烈和夕弦上山,桃子下來了,他們來祭拜柏師傅夫婦,帶了幾個鮮桃。

  柏師傅夫婦合葬的墳,最初是土墳,因一場雷電暴雨,劈死了旁邊遮陰的兩棵樹中的一棵,墳澆塌了,尚烈又重新築了石墳,還種了二十幾棵樹。這是十七年前的事,現在後種的那些樹已長成了一片小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