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35.夜之王的子嗣們(二)



                我失控了。

    卡里爾顫抖著呼出一口濁氣,慢慢地鬆開了仍處於緊繃狀態的雙手。

    他仍然在為此前所發生的事情而感到懊悔,他答應康拉德的事情是代替他好好看看他們,而不是一見面便幾乎扼死一名戰團長。

    而且,斯卡拉德里克本就如凱烏爾所說的一般,身上並無罪孽。科爾米的死亡純屬意外,不過只是連鎖反應

    她是被斯卡拉德里克降落帶來的衝擊波震倒的帝皇雕像壓死的,整個過程並無明顯的指向性,兩個人無仇無怨。

    儘管科爾米的靈魂因為當時過高的仇恨濃度而看見了一切,但她卻什麼都沒說,反倒在瞭解這一切後直截了當地原諒了一無所知的斯卡拉德里克,轉而興高采烈地奔向了復仇神域內的安息之所。

    在那裡,她生前從未妄想過能擁有的東西終於在死後被實現。

    再也沒有輪班倒的工廠值班或沒完沒了的內部審查,也不必擔心勞累的身體,懷揣對明天的恐懼顫抖著入眠

    這些事物都已徹底消逝,到了最後的那一刻,唯一被她握在掌中的東西,便只有一場安靜的沉眠。

    可是,身為平民的科爾米可以放棄這一切,復仇之神卻不行。

    復仇之神一視同仁,且無孔不入,任何仇怨祂都想緊握在手,直到將其攥出甜美的鮮血

    哪怕死難者根本不願復仇,祂也會強迫他們。如果不是因為卡里爾的甦醒,這段仇怨將會在斯卡拉德里克升入復仇神域的那一刻得到完全的解決。

    科爾米會被迫從長眠中甦醒,復仇之神會親自將刀刃塞入她的手中,直到兩方中有一方徹底死去。

    是的,這就是所謂復仇之神的真相——一直以來,謹守原則的都只是卡里爾·洛哈爾斯。至於其背後的那個神祇,祂什麼也不在乎。

    卡里爾嘆息一聲,已經明白,自己受到了影響。

    過去,是他的人性面在影響那些聚攏起來的神性,且佔據了主導地位。現在卻不同,局勢被逆轉了。

    他將自己關入監牢,度過了難以描述的無盡歲月.哪怕他已經脫困,又還剩多少可供主宰身體的堅定意志?

    和他不同,那具神明之軀可是貨真價實地在現實宇宙中度過了一萬年的時光,祂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可以被簡單的戲法所欺騙的神。

    儘管祂仍然沒什麼靈智可言,但是,越呆板,越僵硬的神,反倒越可怕。

    卡里爾深深地皺起眉,再次對自己復生這件事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現在回頭看去,利塔特拉的確是一座合格的祭壇,但它憑什麼能如此輕易地就讓一個神明的人性面逃離祂自己給自己所設立的囚牢?

    這根本說不通,銀河間唯有一顆星球足以產生這種力量,但她早已破碎。

    卡里爾沉默著,越想越覺得難以理解——是的,他知道帝皇絕對在此事背後出了一把力,但是,僅有他一人支撐.

    還不夠,遠遠不夠。

    所以,還有誰在推動?

    數秒鐘後,當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一個本不該出現的名字就這樣緩緩出現。

    它違反常理地從邏輯的世界之外冉冉升起,一經出現,便在卡里爾的腦海中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記,迫使他開始從此刻回望過去,將那些談不上證據的微小痕跡統統抓住,並一一嗅聞。

    他專注如一頭追獵的野獸,卻又冷靜如冰凍湖面下沉眠的溺屍

    唯有此刻,他才像是一萬年前的那個人。

    奸奇。

    卡里爾將這個名字默唸而出。

    九秒鐘後,他得到一陣似有若無的輕笑。這和肯定無異,萬變之主在此刻誠實到了可怕的地步,居然輕易地承認了這一切都是祂在暗中推動.

    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卡里爾沉默半響,從懷中取出了一張染血的骨面。曾染上去的鮮血仍在其上停留,將它變了一種顏色,看上去血腥無比。他緊握著它,似乎正在猶豫是否應該戴上。

    這個想法很具誘惑力,只要戴上它,便能短暫地呼喚權柄以掌握更多力量。他有很多問題需要遠距離和泰拉方面進行溝通,馬卡多必然能為他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