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39.審判日(完)



                “就和你現在正在想的事情一樣,洛珈。”掌印者說。

    他衰老的面容在這一刻看上去竟詭異地不再悲傷了,只有純粹的平靜。可惜,那暴怒的原體卻並未將這件事投以過多關注,啟明者在他手中開始嘎吱作響。

    洛珈看著馬卡多,好像他不認識這個老人似的陌生地看著他。過了一會,他搖搖頭,吐出了一個單詞。

    “不。”

    他放下啟明者,然後又將它舉起,表情像是在風中搖曳的蠟燭之光,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不會是這樣的,不可能是這樣的。你在說謊,你在欺騙我,你甚至都不是真實的。”

    “我是。”

    “騙——子!”洛珈咆哮起來。“真正的馬卡多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他不可能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

    馬卡多緩慢地朝前走了一步,眼中亮起兩點藍光。

    “但事實就是這樣,洛珈。我是真的,並且是攜帶你父親的旨意前來。你的兄弟康拉德·科茲與羅伯特·基裡曼都是遵循他的命令做事。”

    話音落下,基裡曼不可避免地和康拉德·科茲對視了一眼,二者均在對方眼中看見了一種錯愕。

    他們都以為馬卡多會以更溫和的方式來做這件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洛珈·奧瑞利安已經嚴重受損的自尊與情感上用鏈鋸劍再次猛砍一刀。

    懷言者們所組成的灰色礁石則在這一刻爆發出了極大的騷動,他們看上去像是正在被人綁起來用機槍掃射一般錯愕無助。其中以站在隊伍最前方的科爾·法倫尤甚。

    他那瘦削兇狠的臉上此刻有一種真正的羞恥感正在爆發,它摧毀了一連長的冰冷,使他在這一瞬間展露出了極大的無助,甚至有些接近於委屈。

    安格爾·泰清晰地看見了這一幕,心裡湧動著同樣的酸楚,與此同時,還有一種對科爾·法倫的歉意。

    在過去,他瞧不起他。所有人都知道科爾·法倫是怎樣當上一連長的,若不是洛珈,他本該只是個尋常人。他的身份為他在軍團內部獲了利,而且,科爾·法倫所獲得的不僅僅只有權力。

    洛珈親自請來了一些專業人士為他的養父進行改造手術,使他遠遠地超過了普通人,使他能夠穿戴軍團的動力甲,但他不是阿斯塔特,他只是一個後天形成的劣質基因產物

    可以說,直到這一刻起,安格爾·泰才對科爾·法倫產生了一些認同感。

    但是,這對他們現在的境遇有幫助嗎?

    沒有,根本沒有。

    “你在說謊。”洛珈跌跌撞撞地後退一步,像是被人以動力錘重擊了那樣步履蹣跚。

    他喃喃開口,聲音小的可憐,懷言者們根本就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卻能從原體的表現上感到極大的無助與怒火。

    “你在騙我,馬卡多。”

    科爾奇斯之子抬起手,捂住他的額頭。啟明者的握柄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深紅色的摩擦印記,金光愈盛,經文因為某種原因居然開始大放光芒。

    “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這裡的人信仰他,他們在日出時朝拜,在日落時以十遍經文唸誦來表達虔誠。到處都是他的神像,到處都是對他的敬與愛,一整顆星球,數十億虔誠的信徒.”

    洛珈再次抬起頭來,眼神中含著瘋狂,呼吸快而急,聲音急促地像是正在用刀挖掘內臟的野蠻祭司。

    “你在撒謊,是不是,馬卡多?你在為這兩個兇手和罪犯開脫?”

    馬卡多沒有說話,他的沉默正在越來越咄咄逼人,而洛珈也未曾有絲毫讓步。

    “你喜歡他們,就像你喜歡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那樣,所以你為他們開脫。我懂了,我不受歡迎,一如既往,我的真心被你們視作草芥”

    原體放下手,突兀地大笑起來。

    “但這沒關係!”他高聲說道。“我會帶著完美之城的死者們回泰拉去的,我會帶我的軍團一起回去。我要讓我的父親親眼看見這裡所發生的事!”

    “你很清楚我不會貿然離開泰拉。”馬卡多說,他終於開了口。

    他已經握緊了權杖,像是正在提防什麼。洛珈正在接近他,或許這就是根源。直面一個陷於瘋狂和暴怒中的原體對任何人來說都需要勇氣,而馬卡多從不缺乏勇氣。

    他缺乏另外一些東西。

    “閉嘴!”洛珈怒吼著斥責了起來。“你正在我面前褻瀆他的光輝,你怎麼敢這麼做?!”

    “或許,你應該在對我吵嚷之前先看清楚一件事,洛珈。你父親從來就沒什麼所謂的光輝可言。”馬卡多冷靜地回答。“仔細想想,他什麼時候要求他人將他視作神明過?”

    洛珈搖起頭,對老人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他看上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眼睛瞪大到了一種極限,簡直令人擔心他的眼睛會不會在下一秒從眼眶裡掉出來。基因原體的眼睛閃著光,走到馬卡多面前,抬起了右手。

    啟明者在空中停留,被平放在了馬卡多左肩的正上方。它真正的威力還未被啟動,洛珈甚至沒讓它的重量觸及那個披著長袍的枯瘦老人,但是,這場面已經足夠駭人。

    洛珈——帝國的原體之一,正在用武器威脅掌印者馬卡多。

    “夠了,我不願再聽你的謊言了。讓開路來,馬卡多。”洛珈冷冷地說,青筋在額頭跳動,涎水從他繃緊的嘴唇和牙齒之間滴落,粘稠的像是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