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36.哀悼葬禮(一)


  安格朗沉思著。

  他站在他旗艦的艦橋之上,藍白相間的制服穿戴的很整齊。

  這身衣服是戰犬們在出發前託人製作的,它來自一個古老而久負盛名的製衣匠家族,他們的先祖據說曾給帝皇做過衣物。

  戰犬們並沒有為這件衣服付出什麼,那個家族在聽見這套衣物是要獻給一位即將回歸帝國的原體後,便直截了當地將一切拋之腦後了。

  衣服本身很寬鬆,但卻顯得嚴肅而優雅,兩種顏色交相輝映。帶來了一種平衡而微妙的氣質。它簡樸,但絕不失大氣。

  安格朗平日裡不說話時就很嚴肅,而現在,藉由這身衣服,以及那些垂在腦後的鋼辮,他的嚴肅中便被迫地增添了一些更為可怕的東西——但戰犬們的原體並沒有讓這種東西模糊他的表情,他仍然顯得平靜。

  “大人——”

  “——你再拿那個稱呼叫我一次,我就把你扔出去,卡雷利安。”安格朗轉過頭,臉上露出了一個相較於常人來說不那麼溫和的微笑。

  他看向他的角鬥士兄弟,後者聳了聳肩,用努凱里亞的一句諺語做了回答:“猛獸不會對石頭下手。”

  “我可不是什麼猛獸,而你也不是石頭。”

  “我倒寧願做個石頭.”角鬥士說。“我現在看見伱船上的這些大窗子還是覺得頭昏。”

  “看習慣就好了。”安格朗咧嘴一笑,聲音殘缺,但面容仍然平靜。“這些星星可不會像沙子那樣蟄你的腳。”

  “是啊,但它們會嚇死我。”卡雷利安嘆了口氣。

  他以凡人的身份站在安格朗身邊,但並不顯得卑躬屈膝,而基因原體也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他們交談起來真的就像是一對兄弟。

  卡恩把這件事盡收眼底,然後移開視線,對在艦橋門邊站崗的另一名戰犬輕輕地點了點頭,後者以一個幅度微小的頷首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儘管二人都沒說話,但卡恩能猜到他在說什麼。

  ‘我也聽不懂努凱里亞語!’

  “真的嗎?你第一天上船的時候可是一整夜都沒睡,克萊斯特都告訴我了。她說你一整晚都盯著窗子外面看個不停。”

  卡雷利安笑了,角鬥士用一種裝出來的古怪語氣粗聲粗氣地說了一長串的髒話,安格朗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不是卡雷利安的本事,是一個死去的、名為科魯爾的角鬥士的本事。

  他在還活著的時候總是會這麼講話。被鞭打的時候說,被人揍的時候也說,吃不飽飯也要說,吃飽了還要說。除了睡覺,他的嘴巴就沒停過。

  當然,他已經永遠閉嘴了。

  但世界上仍然有人記得他。

  不過,在笑過之後,他們卻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角鬥士和他的巨人兄弟低著頭,共同凝視起了艦橋那黑色的金屬地面。在他們上方,有一面被鮮血從藍白染紅的巨大旗幟正在緩緩飄蕩。吉爾·伯德溫和其他戰死者的在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

  “那個人——他真的死了嗎?”過了一會兒,卡雷利安如此詢問。

  “是的。”安格朗說。“他死了,卡恩親眼看見了他的消逝。”

  “卡恩?”

  安格朗側過頭,用大拇指指了指他身後的人,代替了回答。

  卡雷利安再度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再度開口:“他救了你,安格朗。”

  “我知道。”

  “還有那些藍色的戰士——極限戰士,是嗎?還有他們,他們救了我們。”

  “是的。”

  “有多少人死了?”角鬥士問。

  “很多。”安格朗平靜地回答,心中閃過了一個龐大的數字。他沒有將它說出來的唯一理由,是因為卡雷利安並不理解這個數字的概念。他只需要說很多就夠了,角鬥士會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的。

  “都是為我們而死?”

  “不。”安格朗低聲回答。“是為我而死。”

  “你是我們的兄弟,如果他們是為你而死,那他們也是為我們而死。”

  “這不一樣,卡雷利安。”安格朗輕輕地說。“他們是我的子嗣,他們的血管中流著我的血他們是為了來見我才被厄運纏身的,和你們無關。”書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