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438章 威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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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寒冷,朱希彩大部分時候穿著官袍,並在外面披一件貂裘,好看又威嚴。今日聽聞敵襲,他才匆匆忙忙換回了那沉重而冰冷的盔甲。

 趕到南城城頭時,他恰見到趙崇義一匕首捅在高尚的胸膛上。

 “拿下叛賊!”

 “誰敢妄動?!”

 趙崇義再次捅出匕首,同時轉身衝著城頭上的叛軍士卒們大喝著。

 與此同時,密集的腳步聲響起,百餘名團練子弟已登上石階,執刀護在趙崇義身前。這些都是在偃師招募的新兵,卻在事先已被趙崇義策反了。

 朱希彩麾下士卒紛紛舉刀,雙方頓時劍拔弩張。

 “住手!”

 “朱縣令說過,若局勢有變,算你一份,此言可還奏效?”趙崇義昂首挺立,毫無懼色地問道。

 高尚的屍體此時才緩緩倒了下來,砸在趙崇義的腳邊,濺起積雪。

 只要一聲令下,朱希彩很輕易便可殺了趙崇義為高尚報仇,可他在偃師當縣令的兩個月內,有很多感觸是高尚至死都不知道的。

 首先,偃師很富,這種富並不體現在糧倉裡還有多少存糧,而是體現在所有歸附的官吏、差役、丁壯們的生活細節上。他們對食物挑剔,注重潔淨,不飲生水,談吐間時常流露出一種別處少見的優越感來,凡是留在縣域內的大戶,家家糧食多、鐵器多,部曲也多,敢於結寨自保。

 據說偃師縣之前商賈興旺,居民十分富足,喜歡把錢存在錢莊裡,利錢往往夠他們每餐都添一份肉食,故而許多人都逃了,不必帶金銀細軟,憑著飛錢到朝廷治下任何地方都能兌換。這便罷了,朱希彩偶然間還偷聽到吏員們私下裡的談論,說眼下到了還在朝廷治下的地方,只要不是被叛軍包圍,哪怕東平、南陽郡這些地方,還能夠在豐匯行兌到錢,且利錢不變。

 另外,朱希彩還感受到他的家眷正在被薛白深深地影響著,妻妾們每日打骨牌、看戲曲,兒子們頓頓不離炒菜,女兒們閨中都藏著幾本薛詞,後院中不時能聽到她們唱上一句“曉來誰染霜林醉”這樣的詞句。

 薛白任偃師尉的時日雖短,帶來的改變卻是巨大的,常常讓朱希彩感覺自己處在薛白的身影之下,他此時下令殺趙崇義簡單,擊退薛白卻殊無信心。

 城門處的喊殺已經停下,城門被打開,吊橋發出“嘭”的響聲搭在了護城河上,唐軍先鋒驅馬入內。

 “大唐盧龍軍裨將朱希彩,恭迎薛太守光復偃師!”

 朱希彩眼見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有了,高喊了一句,丟掉手中的刀,快步踩著石階奔下城頭。

 他沒去看倒在地上的高尚,因心中滿懷著對薛白的惶恐。

 高尚這些年頂著一張燒焦的臉到處晃,對凡與薛白有關之事就格外在意,像是恨不得教旁人都知道薛白很可怕,現在如願了。

 時隔多年,薛白再次回到了偃師縣。

 洛水結了冰,與他離開時一樣。城門處卻不見了那繁華熱鬧的場面,只有一列列冰冷的盔甲在雪中閃著寒光。

 “趙六。”薛白駐馬,向石階處看去,“好久不見了。”

 “縣尉。”

 趙崇義目光落處,先見到的是一張略有些陌生的臉,滿是血汙與霜雪,以及許久未刮的鬍子,遮掩了他印象中的英俊,很快他便看到了薛白的笑容,帶著由衷的、因故人相見而泛起的喜意。

 除了薛縣尉,少有哪個貴人會因為見到他這樣的雜役而由衷欣喜。

 於是,趙崇義忘了納頭便拜,站在那撓了了撓頭。

 “縣尉,我沒看好縣署的門。”

 “可你為我打開了城門。”薛白翻身下馬,拍了拍趙崇義的肩,道:“與我說說首陽山的情形。”

 “是,得知安祿山叛亂,顏縣丞立即親自去洛陽報信,縣令為了逃命也跟著顏縣丞去了。當時賊陷河北太快,郭錄事遂安排百姓逃難,把糧草物資移到了首陽山。殷縣尉原是要守城的,但得了顏縣丞的信,便往洛陽支援了,臨行前讓我留在偃師,以待來日。”

 他說的顏縣丞乃是顏春卿,是顏真卿、顏杲卿的族兄,當年薛白離開偃師時,舉薦顏春卿為縣丞。

 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趙崇義把他所知的大概都說了,至於其它,還是得等薛白見到了殷亮、郭渙等人方知。

 城中還有零星的戰鬥,那是不聽朱希彩命令擅自逃跑的叛軍士卒遇到了唐軍的格殺。朱希彩站在趙崇義身後十步的位置,驚訝於薛白的年輕、溫和,與他預想中凶神惡煞的模樣並不相符,待二人說過話,他才上前相見。

 “見過薛太守,末將願隨太守……”

 才行禮到一半,朱希彩忽想起一個問題——大唐朝廷正在通緝薛白之事都已經傳到洛陽了,這種時候,他向薛白表態歸附大唐,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原本還想著請薛白替他討些恩賞,此時登時有些後悔。

 隨著他話語一頓,薛白已明白了他的顧慮,兩人目光對視,他不由一笑,問道:“隨我做什麼?”

 “匡扶社稷。”朱希彩用了一個很寬泛的詞。

 “你打算如何匡扶社稷?追隨安祿山燒殺搶掠嗎?!”

 “不敢,罪將正是不忍百姓遭難,才花錢買了……才謀了這偃師令一職,不,是無奈授了偽朝偃師令一職。”

 “你很會說話。”

 “罪將是邊境粗俗之人,不會說話。”

 薛白看了一眼朱希彩身後那些兵將,還算是矯健,他遂沉吟著,道:“我從嵩山過來,花了些時日,想必我被問罪一事已傳過來了?”

 “是。”朱希彩試探道:“太守既然知曉,還甘冒鋒矢,真是忠心耿耿。可難道不考慮個人安危嗎?”

 在這唐軍初入城之時,這樣的問題看似不合時宜,卻干係著他之後的選擇。薛白雖順利入城,可若不能降服了他,城中的叛軍依舊能造成不小的麻煩。

 兩人走了幾步,一邊說,一邊走上了城頭,薛白問道:“你與獨孤問俗、李史魚關係如何?”

 朱希彩原本在盧龍軍中只是一員裨將,遠不如這二人與安祿山關係更近。聞言才意識到,連獨孤問俗、李史魚都在薛白的勸說下歸附,必然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