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八十二章 時空天塹不可隔



                越國一千五百九十二年的歷史河流,奔湧在時空長廊。

    越太宗文衷和隱相峰高政,分別站在歷史的源起和終焉。

    他們在越國曆史的兩端對望,遙遙一眼,已將當中的過往傳遞。

    時光之河如此浩蕩,但其中的每一滴水,都是無數越國人奮鬥一生的壯闊。

    此時此刻,姜望站在狹長的時空走廊中段,背門而立。

    越國的時光,在半透明的長廊頂上,如水奔流。

    他背後的房間裡,先前走出過革氏尋蜚的那位真人,現在房門緊閉。

    他身前的房間裡,天機真人任秋離,仍然坐在那張規則線條交織的靠椅,與他遙遙相峙。

    他的左邊盡處是越太宗文衷,右邊盡處是隱相高政。

    靠牆和靠著房門沒有區別,因為這裡是【鏡湖】,此境在他人掌握。姜望對這裡的任何一角都懷有警惕,他只信任自己的劍。

    他不是三面受敵,他是八方皆敵。

    但也不緊要。

    既然踏進越國這泥潭,他理所當然要面對所有。

    常常有這樣的問題——若先祖在天有靈,看到後世子孫這般,會如何感想。

    現在似乎可以看到答案。

    在道歷二五三一年就已經身死的越太宗文衷,正閱讀著自他之後的歷史。

    無論文衷還是高政,無論生前有多麼了不起,他們都是已經死去的人,因“時空鏡河天機陣”才得重現。

    他們的情報感知,也是因“時空鏡河天機陣”而存在。

    所以他們其實都不知道大陣之外的越國,在他們死後發生了什麼,現在正在發生什麼。主持大陣的任秋離,掌控著他們觀察現世的窗口,是他們唯一的情報來源。

    故此文衷才會讓任秋離先不要說話,以免自己被錯誤的認知所誤導。

    這說明他的確有一定的自由,且他對任秋離並不信任。

    在從歷史中投射出現後,短短几句話的時間裡,他就對任秋離有了一定判斷,或許是這些對話給了他重要信息。也或許從一開始,在當年與長生君合作的時候,他就不曾信任過南斗殿。

    任秋離用沉默來讓他放鬆警惕,給他溝通的時間。

    姜望也樂見於文衷閱讀歷史。

    畢竟無論文衷、高政還是任秋離,都是頂級真人,也許任秋離的正面搏殺能力稍弱一些——其人受限於缺憾未彌的本源。

    單對單擊殺任秋離,他有七成把握。文衷和高政即便都能在大陣裡體現真人境界的巔峰戰力,他也有自信面對其中一個。

    三個頂級真人一起上,他也只能說拼命試試看——文衷這個死亡超過一千年的真人,雖是當時的頂級真人,未見得跟得上時代。其人和任秋離,或許可以成為這場戰鬥的突破點,令他攫取生機。

    但敢拼命是一回事,有所準備是一回事,能不能夠避免拼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越國亂局把他牽扯進來的這一步,是在高政死後才發生。或許高政和文衷並不同意這一步,那麼在他們擁有一定自由的情況下,此局也有可能並不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也彷彿只是一瞬。文衷大袖一張,抬手拱在身前,對高政行了一禮:“我為先君,不賢無威,空耗百年,不能立社稷。才叫後人困頓,屈身難展,我之過也!高相,這些年苦了你,請受我此拜!”

    自他死後又千年,越國仍在困頓之中,並未如他所期待的,已有新篇。但他沒有怨怪後世,只怪自己活著的時候沒有做得更多。強者擔責,弱者推諉。

    高政更是一揖及地,情狀甚懇:“太宗陛下建錢塘水師、立護國大陣,無不是千古之業,令國家受益至今。您在您的位置上,已經做到極限,是後世國人不肖,不能使江山有進。您這一拜,我無顏承擔。越國上下,無人可以承擔!”

    文衷死在道歷二五三一年,是道解而亡。

    高政死在道歷三九二七年,是被三分香氣樓樓主羅剎明月淨親手斃殺。

    他們的死法不同,但究其根源,都死於楚國手段。

    這中間有一千三百九十六年的歷史,高政盡知,文衷盡得。

    無論這當中有多少驚心動魄的過往,他們都必須看得到本質——這麼多年過去了,越國的局勢仍然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

    越國於書山是籬牆,用則為屏,毀則復建,屋子的主人有時候會拿著棍棒出來趕走破壞籬牆的野獸,但絕不會對籬笆本身有多少心疼。

    越國對楚國來說是一張屏風,可以讓楚人保持一定的風度和禮儀。一旦這張屏風試圖變成高牆、裝上倒刺,有產生威脅的可能,就會被楚國毫不留情地削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