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賞金

 女孩還是跟來了,街頭太妹並不嬌慣。她買了整整八套頭環,把長髮束成舍利塔供奉在高筒禮帽裡,身上多了藍色的東南亞熱帶風紗織裙,有點費money。據說這身一千多刀的價格還是她精挑細選的結果。兇前是兩朵大天竺葵,這樣恐怖的身材就能稍稍遮掩一二了,雖然從側面看還是沒區別。


 酒吧裡不一定是魚龍混雜的場所,在恐怖的資本自治城市,連黑幫都只能在邊角找到一隅的生存空間。


 所以哪怕每個隔間坐了很多人,吧檯還是顯得很清淡。留鬍子的小哥慢吞吞擦著桌,調酒師仔細盯著清釀,酒保和女郎站在過道盡頭小聲說笑,顧客有要求才會靠前,每個人都在忙裡偷閒。


 逄丹盯著擦桌子的小哥上唇黃褐色的鬍子看,那是個高加索人種,黃褐色的鬍鬚像是叢生的野草。


 “嗨!賣捲菸嗎?”逄丹回憶著他開車路過這裡的時候看到一個狗狗祟祟戴著舊大兵帽大叔就跟他說過這句話。


 小哥衝他瞪了瞪眼,恍出一片眼白。


 逄丹握緊了女孩的手,示意稍安勿躁,他學著秘密接頭的腔調,上半身斜過了吧檯,靠近點說話:“獵人,有活嗎?”


 還是模仿那個大叔的語氣。


 但是不同的人會受到不同的待遇,小哥一臉警惕地看著靠過來的男孩,練過的肌肉在工作服下面隆起,發達的臂肌盡頭的手掌輕輕搭上逄丹的手背,只有一個信號,後退,或者吃一下苦頭。


 他握住了鐵塊。那隻手冰冷地感覺不出溫度,僵硬地就像是冬天的生鐵,逄丹只是把手臂抬起來了一個反切手,高加索小哥的手被反壓在吧檯上,鼻尖滲出了汗珠,但職業素養讓他沒有痛叫出聲。


 他忍住了,“那個地方的?賞金?推薦?”


 “私人偵探。”女孩亮一亮紫色太陽鏡,“沒有推薦,我們很便宜。”


 很便宜?小哥瞪大眼,努力壓低聲音,那個調酒的已經看過來,他用空出的那隻手朝他揮一揮,從圍裙背後口袋拿出單個的髒兮兮鑰匙,“後門鑰匙,記得帶上門。”


 逄丹鬆開了他,但還是不得不問:“哪個門?”


 新來的?還說自己下單要價便宜?哪來的神經病!小哥不爽地揉著手腕,“和藏酒窖相對的那間,門口有守衛,不知道對暗號的話就一拳把傻大個撂倒再報名號,有這規矩,不過事後是40刀賠償費。”


 逄丹瞬間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興致滿滿地走到小哥所說的那間門口,慢慢推開門,躲在一側聆聽著門背後的呼吸聲。


 門後果然是個大個子,開門的一瞬間逄丹聽到一個粗重的呼吸聲,那個聲音很快被控制下來,說不定那個人槍保險都是開著的。


 逄丹拍拍赫麗斯的手,示意自己....先上!他衝到門前,一拳擊穿了木門擂中了大個子的..下巴。


 那個傢伙在兩米左右!逄丹的腳又到了,同樣穿透木門,大個子飛了出去,沒了聲音。


 左內開的那一面居然是水池,破碎的門後面能看到一攤血跡,流得不多,但人已經不喘了。


 “很會惹事。但是就這樣進去吧,”彩虹翼赫麗斯搖搖頭,“木已成舟,也沒什麼好怪你的,相反,這種危機意識很棒。”


 “那就進去吧。”麻木死亡的男孩輕輕說,“注意後面,我前你後!”


 右面是刷了一半綠顏料的牆面,上世紀的風格,右近兩三米就是所謂的入口了,逄丹拿出鑰匙,搽入鎖孔,左右旋轉,找到可以轉的位置,再把漆上深綠的木門輕輕推開。


 撲面一股黴味,和想象中的地下集會不同,白天真的沒什麼人。三兩個陌生面孔天各一方,承包了所有角落。


 這是生存的智慧,角落少了迂迴空間,可孤獨的旅客註定要一個人面對所有惡意,角落避免視野盲區和前後圍攻的可能之外,還可以搬起桌子擋住小口徑子彈。至於一群人找你尋仇,那就看命。


 至少刮在人身上的視線並不好受,赫麗斯沒有招惹這幫男人的興趣,反倒是年輕的逄丹被看了好幾眼,他描了眉毛,還撲了粉,加上一頭假髮,如果還有連褲白絲襪,就是十八世紀王庭新寵。


 地下的空間很大,一間至少九十平的屋子有數個檯球桌,後面是餐飲區,老闆翹著二郎腿躺在櫃檯上,臉衝著門。


 “你沒有槍,夥計。”黑髮的波利尼西亞人老闆審視著新客人,“我甚至看不到你身上有任何一塊條形金屬。”


 這句話讓店內的氛圍凝重了些許。


 “不帶槍的未必是高人,”彩虹翼赫麗斯自然地接過話,“可能只是來打聽消息的,也可能是帶來情報。”


 “那麼美麗的小姐你是哪一類?”老闆翻身下了櫃檯,身形矯健,話語咄咄逼人。


 “來登記的。”女孩捻起桌上的牙籤筒,抽出一支,紮在酒櫃上的玻璃杯口。


 “七美元!”老闆掃了一眼。


 “那門口的那個呢?”逄丹追上一句。


 “我就知道,傻大個又捱打了!你們應該把兩張鈔子印在他不靈光的腦瓜子上!”


 “他無福消受了。”逄丹直視著他,看著他每一個動作。


 “小子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歡,像捕食時候的瘋批花豹——帶美瞳的花豹。”老闆在彩色的複眼面前縮了縮。


 “傷了是四十,沒了四百,夠麼?”男孩點出四張大鈔,連號現金。


 “你有點壞規矩...”老闆咕噥著,“但是不論什麼贓款,我這裡銷得乾淨!”錢款果然是炫人眼目的東西,鬆手沒。


 “可以註冊嗎?”女孩跟上發問。


 老闆背過身,拿過抹布擦*著油灰滿滿的檯面,“很可惜,這兒什麼賞金都有,但是經濟不景氣,槍手死了一沓又一沓,任務還越來越難,所以...”


 “所以?”


 “歡迎加入火坑!”老闆誠摯伸手,“本市第26號和27號,在我這裡只會這樣登記留檔,沒有重號的,因為死去和失蹤的號碼會被後來人替代...兩位怎麼稱呼?”


 “r和m,”女孩難受地摸著美瞳的邊緣,“越簡單越好記,我們去購物?”最後一句是對逄丹說的。


 “等等,”老闆叫住了他們,“手機並不安全,想接任務只能來這裡,酬金看僱主的意思,一般是私下面議和當面點清...當心黑吃黑。”


 逄丹拿著老闆給出的一摞十多公分厚文件,閱覽著。聽著滔滔不絕的簡單入門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