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562. 二更君 鬼門十三針

    楊儀在薛放的懷中, 半是熨帖安穩地度過了這個除夕夜。
 

    子時左右,外頭的爆竹聲連天,窗欞紙上一閃一閃地,那是百姓們在放煙火。
 

    薛放並沒有睡著。
 

    目光從楊儀面上掠過, 看向那明明滅滅的窗紙。
 

    他在想楊儀為何如此反常, 但卻找不到答案。
 

    楊儀則做了一個夢。
 

    她好像看見了楊登。
 

    看起來, 楊登好像年輕了幾十歲,並沒有楊儀見著時候的那樣沉溫內斂, 他的臉上散發著些燦爛明亮之色, 意氣風發。
 

    他站在一處籬笆牆外, 正向著牆內的人說著什麼。
 

    而在籬笆牆之中, 是一個布衣荊釵的少女, 鬢邊簪著一朵白菊,笑吟吟地同他對視。
 

    那是洛蝶。
 

    楊儀沒法相信那是洛蝶,她太年輕,笑臉太過爛漫,不帶一絲陰翳,也沒有什麼瘋狂之色。
 

    相比較而言, 那個帶著她遊走於世間, 性情偏執, 不近人情, 極少會笑的女子, 簡直讓楊儀懷疑,那到底是誰。
 

    但楊儀知道那也是洛蝶。
 

    是性情大變後的她的母親。
 

    可到底是什麼改變了洛蝶從一個有些天真熱切的少女,變成了嚴謹偏執,多半時間不苟言笑的婦人。
 

    對懂事後的楊儀而言,洛蝶於她來說, 甚至是“師父”多過於“母親”。
 

    楊儀很想問問洛蝶,是什麼讓她離開楊家、帶著女兒顛沛流離。
 

    不知不覺,楊儀叫了聲“孃親”
 

    然後在她的眼前,洛蝶慢慢回頭。
 

    當看見楊儀的時候,少女洛蝶的臉跟神情忽然發生了古怪的變化。
 

    很快,在楊儀跟前,又是那個她敬畏的母親洛蝶了。
 

    “你”她咬牙道“你為什麼會出現”
 

    楊儀害怕起來,步步後退“孃親”
 

    她踉踉蹌蹌,站立不穩,突然間眼前景色大變,鳥語花香盡數消失,她好像奔波於荊棘叢中,無處可逃。
 

    楊儀緊張而恐懼,不明所以,直到耳畔有人叫道“儀兒”
 

    那聲音似溫和地“儀兒別怕。”
 

    “父親”楊儀聽著那聲音很熟悉,懷著一絲希冀道“父親”
 

    她轉頭四看,但周圍都是漆黑一片。
 

    而那個聲音繼續響起“儀兒到這邊來。”
 

    “父親”楊儀驚喜,循著聲音深一腳淺一腳地要去找。
 

    此刻,卻聽到有人焦急地叫道“楊儀”
 

    有點急迫地“楊儀”
 

    那聲音逐漸大了起來,甚至蓋過了之前“楊登”的呼喚,讓楊儀無法忽視。
 

    而那聲音又彷彿是有形的,捆縛住她的手腳,不讓她繼續再往前一步。
 

    朦朧的黑暗中,窸窸窣窣彷彿有什麼在向著楊儀靠近,她有些害怕。
 

    楊儀正覺畏懼,那聲音突然驚雷似的在耳畔響起“楊儀”
 

    剎那間,似乎魑魅魍魎都消失殆盡,一絲明亮降落。
 

    楊儀猛然睜開雙眼,所見的,卻是面前薛放正緊張盯著她的雙眸。
 

    兩個人四隻眼睛彼此相看,楊儀滿眼懵懂,薛放則滿目緊張。
 

    終於,楊儀先道“怎、怎麼了”
 

    薛放的唇角牽動,彷彿是一個定神的笑,卻並不成功,他道“你好像做噩夢了,所以我叫醒你。”
 

    楊儀定神,回想先前荒唐的一夢,她笑道“啊、沒事。”
 

    薛放道“夢見什麼了”
 

    楊儀想了想,有點艱難地說道“好像是我娘,還有父親。他們年輕時候”
 

    薛放很意外“是嗎。”又問“好好地怎麼夢見這個。”
 

    楊儀道“以前也常夢見過我娘,只是這還是頭一次夢見他們兩人。”
 

    薛放摸摸她的臉“你是不是白天想過他們”
 

    “這倒沒有。”
 

    薛放盯著她瞅了半晌,笑道“要麼是他們二老不放心你,下次你還夢見,你就跟他們說,有我照看著你呢。叫他們別擔心了。好嗎”
 

    楊儀笑笑“知道了。”因問“什麼時辰了”
 

    薛放道“剛過丑時。”
 

    楊儀皺眉“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沒睡著”
 

    薛放道“睡了,剛才外頭有放炮仗的,才醒,恰好看到你被夢魘住了。”
 

    楊儀往他懷中靠了靠“別擔心。”
 

    “我沒有,”薛放本能地回了這句,又抱緊她,道“楊儀,這是咱們一塊兒過的第一個年,第一個除夕夜,第一個大年初一,以後,每年都要這樣一起過,好不好”
 

    楊儀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兒發酸,她竟不敢抬眸看薛放的眼睛,而只是把臉往他懷中埋了埋“嗯。”
 

    她再也睡不著了。
 

    但她不知道,薛放也無法再入睡。
 

    方才薛放朦朧睡去,忽然覺著一股寒意,睜開雙眼,見楊儀靜靜靠在懷中。
 

    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甚至不敢去試她的鼻息。因為他聽得出來,她的呼吸很微弱。
 

    他本來不想吵鬧,但心中的驚悸越來越重,這才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幸而,幸而她最終還是睜開了眼睛。
 

    薛放沒法想象,假如自己一直呼喚下去,而楊儀不能醒來的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