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三更君
薛放問過了蘇有旺,往回的時候,已經是亥時過半了。
他好奇心起,去俞星臣的公事房裡探了一頭,只見夜色沉沉,沒有燈光,顯然俞某人並沒回來。
薛放有些奇怪,按照俞星臣的性子,這案子還吊在半空,正是要緊的時候,他不至於從下午時候就甩手走了。
看看時辰已經不早了,薛放思忖片刻,甩手先回下榻處。
屠竹已經開始打盹,聽見他回來,忙跳出來伺候洗漱,又想起一件事:“下午時候儀姑娘來過,好像是找俞大人商議了什麼事,就又走了。”
薛放正掬水洗臉,聽了這句:“你怎麼不早說?”
屠竹道:“我也是先前才聽他們說的,又見十七爺在忙,心想也沒有別的事,就沒提。”
薛放便說:“以後有關楊儀的事,不管跟我有沒有關係,或者多忙,都得先告訴一聲,聽見沒有?”
屠竹忙答應。
十七郎洗了臉,拿了帕子擦拭,忽地又問:“俞星臣跑哪兒去了?”
屠竹道:“之前靈樞匆匆地跟俞巡檢說了什麼,該不會是俞府裡有什麼事。”
薛放搖頭:“我還指望他把那些案卷趕緊看完了呢。”要是俞星臣來不及看,那少不得他親身上陣,薛放想想就頭疼,先前還幸災樂禍,哪裡想到竟自顧不暇。
倒在榻上,薛放一時沒有睡意。
想了會兒楊儀,又想著案子,想到蘇有旺提到的“臭味”,當時他問是什麼氣息,蘇有旺想了半晌,疑疑惑惑地說道:“好像……是豆醬漚壞了的氣味,又有點稍微的腥。”
薛放懷疑是不是那兇手進來的時候,碰到了什麼醬醋罈子。
他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生生熬過了子時,竟再也睡不著。
索性跳下地,匆匆穿了衣裳往外。
此刻正是夜最深的時候,整個巡檢司寂靜無聲。薛放出門,往俞星臣的公事房去,之前弄的那些卷宗之類都在他那裡。
薛放摸黑進內,找到蠟,從懷中抽出火摺子點了。
順勢在俞星臣的椅子上坐了,他一張一張開始看。
看了半天,薛放坐的累了,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長腿隨意地搭在桌上,橫豎如今也沒有人看見。
他只顧細看,看一張放一張,冷不防紙的一角掠到蠟燭,頓時閃出火光。
薛放趕忙竄起來撲滅,幸虧只吃了一個角,並無大礙。
想到白天俞星臣叮囑叫他別弄髒了,如今倒好,變本加厲,差點燒了。
他舉高那張紙細細打量,吁了口氣,虛驚一場。
趕忙把桌上的東西歸攏起來,免得再一陣不長眼的風進來,那就越發熱鬧。
正胡亂收拾,無意中碰到了桌下的抽屜,薛放見抽屜半開,正要送進去,眼睛卻彷彿看見了了不得的東西,本來想要向內送的勁兒,反而稍微往外一扯。
如薛放所料,夜風果真偷偷地撩了進來,吹動案頭的蠟燭亂晃。
燈影搖曳,他一時看不清那東西,只能上手。
拿出來一瞧,是塊不起眼的帕子,已經有些舊了,似乎還有些許洗不去的血跡。
薛放很是疑惑,不知道為什麼俞星臣那樣的人,會在自己的房間抽屜裡放這種該扔掉的東西。
而且看手帕的料子,並不是那種世家公子會用的貴价緞子,甚至連棉布也算不上。
這只是一塊兒粗糙的棉麻料子。
這種東西,薛放倒是不陌生,在南邊的時候,他見過多少次,因為楊儀就曾經用過……
腦海之中隨便亂想,不知不覺就想到了楊儀。
但一想到她,忽然間,手中握著的東西就彷彿有了溫度,而且開始燙人。
薛放本來一手拿著帕子,一手握著那些證詞,如今右手鬆開,那些紙張紛紛揚揚落地,他也不管,只慌手忙腳地把那塊帕子抖開。
粗糙的邊角,只稍微用針線收了收,絕不是外頭能賣的東西,因為這種蹩腳的針線活是絕對賣不出去的。
本來並沒有往楊儀身上想,可越看,越是眼熟,越看,越覺著驚心。
雖然薛放不曉得為什麼這東西會在俞星臣的抽屜裡,但出自本能他認定了,——這是楊儀的手帕,或者說曾經是她的。
雙溪茶樓。
俞星臣遲到了。
開了房門,他看見了自己上次在此說過“再不相擾”的人。
楊甯的臉色淡漠,直到看見他的時候,眼中才又透出幾分光來。
“我以為你……”她脫口而出,又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
俞星臣的臉色比她還要冷淡:“三姑娘。”他微微傾身:“有事耽擱,請勿見怪。”
楊甯暗暗深吸了一口氣。
俞星臣在她對面落座,語氣淡然地:“三姑娘派人約見,不知何事。”他的態度,就像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接見了她,想她快快說完,然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