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二更君
太后得此難以見人的症狀,知道的,認為是一種怪病,可若傳了出去,給無知之人或者有心之人信口亂說,卻不知會引發什麼樣的流言,有損皇家體面。
楊儀打量太后之時,太后也正看著她。
太后身邊之前說話那女官見狀,出聲道:“近前。”
楊儀走上兩步,快到太后跟前了才止步。
太后望著她清凌凌的眉眼:“好了,你已經看見了本宮,接下來該如何做,你可要心裡有數。”
“是。”
楊儀答應著,看向太后面上,細看太后雙眼微赤,面色黯淡,雖強打精神,依舊掩不住倦怠之色。
又試著看她舌苔,卻見舌苔微黑。
再度號脈,楊儀道:“娘娘的尺脈沉細,左關尺主腎,沉細則是腎水不足;左寸脈細弱,此脈主心,細弱則是心血枯乏。”她的眉峰微蹙,繼續道:“至於左關數脈,則是肝中帶火,肝火上揚……”
她說到這裡,心頭一動,略看了眼旁邊的林琅,遲疑不語。
太后卻瞧見了:“怎麼不說了。”
楊儀道:“我想娘娘應該會頭疼目眩,心悸胸悶,身倦無力,乃至齒搖牙疼等症狀。”
太后長嘆。她旁邊的女官驚訝道:“正是如此。林大人可跟她說過什麼?”
林琅道:“從不曾提過半個字。”
楊儀道:“請娘娘恕罪,要如何對症,臣女還要再行請教林院首幾句話,然後定奪。”
太后一笑:“我以為你這丫頭莽的很,不至於會在意老頭子的面子……不料竟也很會做人,你怕你當著他的面說出一些話來,讓他臉上不好看是不是?”
楊儀微窘,沉默。
太后又看向林琅:“林院首,她要問你的話,你是要避開本宮回答,還是這會兒回答。”
林琅苦笑:“楊儀,你只管說就行了,太后跟前沒有避忌,一切都只為太后鳳體及早安康。”
“是,”楊儀答應,回頭道:“只不知道,太后的症狀,是從何時起的。”
林院首道:“去年冬初。當時便覺身上不適,肋下似有腫塊,觸之甚疼,又時不時覺著燥熱,飲食漸漸少,太醫診斷是氣傷導致的腹脹。”
“不知曾用何藥?”
宮內貴人的用藥,乃至每日診斷幾次等,自然都在太醫院錄簿上記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太后的病症,林院首自然是極上心的,所以問起來不必看記錄,也能對答如流。
林琅道:“因想著要散熱去鬱,先用過甘露散,可情形並未大轉,於是又用了黃連上清丸,熱氣稍微散了些,情況好轉半月有餘,重又復發,此後……”
他皺眉,這些可不是很好的“戰績”。
楊儀則想:甘露散,能去身上之燥熱,解心煩氣躁,聽著倒也對症。
她心頭微動,問林琅:“敢問大人,此後所用的藥,是否也都是如此寒涼之性?”
比如甘露散之中,有寒水石,石膏,防風跟荊芥,後兩者雖是溫性,但用量最多的寒水石跟石膏,卻是大寒性冷之物。
至於黃連上清丸,按藥性來分,也屬於涼藥一類。
林琅略一想:“確實如此,因為太后的內熱一直不退,所以只能用涼藥……”他看向楊儀:“如此不妥?”
楊儀道:“據我看來,用藥雖佳,奈何太重,日積月累,寒涼內侵,自然會傷及元氣,乃至於體質虛弱,日後再用藥,非但不能起效,反而加重了寒涼之性,寒氣內聚不能洩,便在腹內結成了鬱集之氣,導致腹脹不退,越是用藥,越是嚴重。”
林琅驚怔。
太后身邊的女官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忙看向太后面上,卻見太后的臉色也為之稍霽,卻並沒有開口。
女官便問道:“楊儀,你既然能推斷出癥結,可有解決之法?”
楊儀道:“請恕我淺見,就如方才診脈,查太后六脈虛散,證明身體已經虧乏已極了,現在要做的,已經不是如何解除症狀,而是先得保住性命。”
林琅屏息,女官面露難色,又看太后。
楊儀見大家都沉默,她頓了頓,輕聲說道:“打個比方,就如同現在有一棵大樹,樹枝有些歪斜,人人都覺著該將這歪了的枝子除去。可卻沒有留意到,這樹因缺乏滋養,又澆了不相宜的水,導致生機缺乏,根基不穩,已經十分危險。這時候要做的,並非是修剪樹上不怎麼好看的枝椏,而是讓這樹重新煥發生機。只要這樹重新活起來,自然可以放手去做別的,否則不管這樹的死活而只想著如何修剪,那豈不是捨本逐末,本末倒置。”
太后聽著,面上不由浮現了淡淡的笑意。
女官看著她如此,也不由笑了:“楊儀,你這比方倒是簡單易懂,有趣的很。那麼,你想怎麼讓這棵大樹重新枝繁葉茂呢?”
楊儀道:“補心養肺,健脾平肝。”
她又看向林琅:“林院首對於太后的症狀最是熟悉,要如何補益,最為有數。”
林琅見太后並未做聲,凝神稍微思量片刻,遲疑著接口:“我想,按照儀姑娘所說,再加上太后之症,如今應該先用補中益氣湯,你意下如何?”
這些商議用藥的事情,本是該太醫們私下處置,但他清楚今日太后是下了決斷,一定得弄的明白清晰。故而當面商議楊儀。
楊儀道:“補中益氣湯,本以黃芪為君藥,人參、白朮,甘草等為臣,但……如今太后的症狀,我想或許該用人參為君,其他為臣使才妥當。”
林琅一驚,顧不得是在太后跟前,便道:“這個……人參怕是要輕用,先前因為太后體內有火,又時常的咳喘帶痰,若用人參,自然是火上澆油。恐怕會引發痰喘之症,反而更加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