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第66章 三更君

 “十七!”


 幾乎是在衙役沒說完,周高南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


 他繞過桌子,一手撩起袍擺,匆匆向外走去。


 俞星臣跟著走了一步,見周旅帥竟公然撇下這滿堂的人而跑了出去,而且還是因為薛放。


 俞大人頗為無奈。


 想到方才自己問了、而段家兄弟沒回答的問題,俞星臣俯身:“你們有何難言之隱,勸你們儘快坦白,不要非得等到大刑伺候。”


 往外看了眼,似乎能聽見周高南跟薛放兩人在外說話的聲音。


 俞星臣又道:“這位酈陽縣來的薛旅帥,你們大概不知道,他可是比周旅帥更狠絕百倍的人物,別要等到他出手就晚了……”


 段寬跟段濟面面相覷,終於段寬說道:“大人,您這是在把我們往死路上逼。”


 俞星臣盯著兩人:“正好相反,我在救你們。”


 巡檢司門口。


 還沒出門,周高南便舉起了手:“十七!這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他對待俞星臣的時候只差橫眉冷對,看見薛放,卻突然春風滿面。


 薛放躍下馬背,在他身後,跟隨的士兵們手中牽著繩索,後面拴著六七個窮形惡相的,個個帶傷,走路一瘸一拐,引得街頭上人人駐足。


 “周旅帥,久違了。”十七郎隨意招呼了聲。


 “什麼周旅帥,你是不認我這個哥哥了。”周高南不由分說把他拉了過來,握拳親暱地捶了捶他的後背。


 薛放笑,指著後面:“你這雲陽縣的路上沒打掃乾淨,我替你稍微清理清理。也算是給你的見面禮。”


 周高南放開他,細看那邊幾個,當看見其中兩張熟悉面孔,陡然色變:“你、你是怎麼拿到他們的?”


 薛放道:“我正好端端地往這兒來,他們就很不長眼的擋在馬前,還說什麼雲陽的滅門案是他們做的,我心想哪裡有這樣好的事兒,這簡直是送到嘴邊的肉。”


 周高南已經走到那幾個賊徒跟前,搖頭道:“康知縣家的案子是不是他們做的我不敢說,可是我知道去年雲陽跟臨縣的幾起綁票案,必跟他們相關。十七,你這份禮非但大,而且重,這幾個人身上繫著好幾條人命呢。”


 一揮手叫了人來,吩咐把這幾人投入大牢。


 周高南笑道:“十七,你這份大禮我收下了。對了……你好不容易來了,必定要多住幾日,我立刻叫人回去跟你嫂子說,叫她收拾房屋,準備你喜歡吃的菜,家裡那兩個小的若知道你來,不知得多高興。”


 正要拉著他進內,就見俞星臣從裡走了出來,彼此照面,俞星臣問:“薛旅帥到了,怎麼……楊先生沒有隨行?”


 薛放道:“見面就問,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俞星臣啞然,只得對周高南道:“周旅帥,我先告辭。”


 周高南沒空理他,見他要走才想起來:“俞大人,千萬別再去縣衙了。”


 薛放跟他一起看向俞星臣:“他想幹嘛?”


 周高南就把俞星臣之前去縣衙,突然吐血暈厥的事情告訴了,又道:“所以我寫信稟明狄將軍,叫他想法料理,萬一這位大人在我這裡出了毛病,我還要跟他擔干係。”


 薛放卻笑道:“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一個文官往這些打打殺殺的案子裡鑽,能得什麼好兒?別管他,叫他碰去,碰死了省了我的事。”


 周高南嘶了聲:“怎麼,你跟他有嫌隙?舊怨?”


 “倒不是我……”說到這裡薛放道:“罷了,別提這些掃興的。還是快把這案子跟我說說罷。”


 之前在津口牛馬棧,為楊儀被誣陷的案子,薛放啃了許久的文書,那時候他後悔沒帶隋子云。


 此時在雲陽,為了康曇的案子,十七郎又開始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證供,此刻他突然後悔不叫楊儀跟著。


 那些什麼誰死在哪裡,中了多少刀,什麼現場的陳設,還有什麼詩……他越看越覺著暈眩,只聽周高南所說,也聽的模模糊糊。


 周高南原先沒在這陪他,他似乎很忙。


 此時才又閃了進來。


 “老周,”薛放抬手:“我想到了,你帶我去一個地方。”


 “你也要去縣衙?”周旅帥擦擦額頭汗,一臉笑。


 薛放覺著他笑的有點兒古怪,卻也沒空深想:“當然不是,我想去……”


 屍首。


 康家十二具屍首。


 其實原本俞星臣也該看的,有時候屍首比任何東西都直觀明白。


 但俞星臣不敢看,尤其是康曇。


 在這時候他還不是個最有城府最為冷靜絕情的人,甚至連一箇舊友的離去都有些無法面對。


 薛放來到了巡檢司的停屍房。


 就算膽大如他,在看見整整齊齊十二具屍首橫在面前,板床上放不下,便擺在地上,這幅場景任是誰看了也得心頭一股寒氣兒。


 此時薛放突然又想,得虧沒叫楊儀跟著。


 靠近門口的一具屍首,是大少爺康逢春房內的小廝。


 這小廝前胸跟後心、背部都有刺傷,據仵作記錄,該是在地上爬了一段後氣絕。


 小廝旁邊是康逢春的屍首,康家大公子身體赤/裸,原來發現他的時候是在浴桶中,被一桶血水浸泡。


 他的致命傷有些古怪,竟在下/體,把那處切的鮮血淋漓。


 周高南小聲:“你說這下手的人是不是個瘋子?怎麼衝這個地方下手。”


 薛放忙把那蓋布放下:“誰知道,許是嫉妒比他大?”


 周高南噗地笑了,又趕忙斂笑,向著周圍的屍首致歉:“得罪得罪。”


 康逢春旁邊,是大太太,也就是他的生母,被亂刀刺中脖頸跟下半張臉,舌頭都給削去了半邊,披頭散髮,簡直鬼怪現世。


 大小姐康夏,致命傷是在背上,應該是在逃跑的時候被逮到,但除了這些外,她的臉上竟也有幾道奇怪的傷痕,薛放特意看了看,不像是刀痕,卻有點像是……抓痕。


 其他兩個丫鬟跟那妾室,都是被割斷了喉嚨。


 薛放邊看便皺眉:“連我這樣的人,都覺著這兇手實在非同凡響。”


 周高南道:“誰說不是,所以當我看到那牆壁上的血字跟康知縣的斷指、又聽了那看門老頭子的什麼惡鬼索命,我幾乎也都……”


 他搖搖頭,指著旁邊一具屍首:“你不要急著笑話,我也不是隻因膽寒而已,這些人被殺死還可以解釋,但是這二小姐康寧,她居然是自縊身亡,再加上大小姐臉上那莫名的抓痕,以及康知縣的題字,這不是很詭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