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說午後 作品

143. 第 143 章 王妃:我的夫君越來越……

    趙文薪聞言看向謝堯臣, 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緊。
 

    謝堯臣的面容同樣年輕,不比今日這些少年年長多少,但他高拔的身姿, 篤定笑意,以及貴為天家之子與生俱來的貴氣,莫名便叫他心頭顯露懼意。
 

    趙文薪強自壓下心頭謝堯臣帶來的壓迫, 隨後笑道“王爺說笑了, 臣何曾欺負小孩子”
 

    聽他說罷這話, 謝堯臣不屑一笑,暫且先沒管他,而是伸手喚了辰安過來。辰安上前,謝堯臣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辰安領命而去。
 

    辰安走後,謝堯臣這才跟著向趙文薪道“本王素來好玩, 珍奇珠寶,話本雜耍,異地美景皆在本王狩取之列,但本王卻從不沾女色,趙大人可知為何”
 

    謝堯臣緩緩在趙文薪面前踱步,時不時抬眼看他一眼。這話說罷後,趙文薪半晌未置一詞, 不知如何作答。
 

    謝堯臣也不理會,只接著道“古今流長,多少英雄栽在了美色二字上。本王今晨至靜江府, 聽聞外祖父受傷一事,思來想去甚覺怪異,魏承賢出生名門, 何至於混賬至此那甄娘出身風塵,胸無點墨,又何至於叫魏承賢欲罷不能且那甄娘一介女流,身無依靠,又為何有膽量招惹魏家公子,便是不怕魏家讓其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世上”
 

    “本王思來想去,要麼是這甄娘並非身無依靠,而是有人相幫,並不懼怕魏家。要麼便是聽了什麼人攛掇,以為真能嫁進高門,孰不知半條腿已跨進閻羅殿,想來那人,等得便是魏家出手解決甄娘,再好以大魏律法懲處魏家,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趙大人。”
 

    說罷,謝堯臣含笑看向趙文薪,只是那笑意只在嘴角,卻不在眼底,毫無半點溫度。
 

    趙文薪與其子趙棟樑,二人聞言皆是一怔,趙文薪只覺手腳冰涼。
 

    琰王的揣測,竟是同他的打算八九不離十,他就是想等魏家忍不下去,暗地裡將甄娘處置掉,如此這般,他就可藉此事上書皇帝,參魏同和草芥人命,或罰或再貶,都能叫其無力繼續阻攔增收橋頭稅之政。
 

    卻未成想,琰王才至靜江府,僅一日功夫,便已識破魏家至今未曾發覺的手段。
 

    趙文薪眼露疑惑,傳聞中的琰王,那可是大魏紈絝第一人,為何會被他看破他為何同傳聞中半點不像
 

    謝堯臣自是瞥見了趙文薪眼裡的探尋和困惑,他嗤笑一聲,挑眉道“本王只是愛玩,但本王不是蠢。”
 

    說著,謝堯臣白了趙文薪一眼。他這點手段,也就糊弄一下魏家,放在皇城裡,同他見過的那些相比,委實是拙劣了些。
 

    趙文薪手心已滲出一層汗水,琰王瞧出來又能如何,他又無證據在手,如何能說這件事就是他安排的
 

    思及至此,趙文薪道“王爺思量清晰,著實叫臣欽佩。可這世上何來那麼多陰謀陽謀魏家的事,臣當真不甚瞭解,且王爺口中的甄娘,臣亦不識。”
 

    “呵”謝堯臣笑,再復轉頭看向他,盯著他的眼睛道“不認是吧好說,甄娘已被本王關押,今晚本王便連夜安排其入京,叫她親自去父皇跟前說,看看到了父皇面前,她招不招且再看看陷害同僚,父皇會作何處置”
 

    話及至此,趙文薪咻然抬眼,看向謝堯臣,衣袖下的手攥得更緊,指甲都掐緊了肉裡,額角滲出汗水。
 

    趙文薪唇深抿,閉上了眼睛,許是內心正在經歷什麼煎熬掙扎,他脖頸處青筋浮動,手臂微顫。
 

    謝堯臣見此,朝他逼近一步,冷聲道“還不認是嗎”
 

    在謝堯臣的威壓下,趙文薪心裡防線徹底潰散,不想太過失態,他忽地靠影壁蹲下,伸出雙手蓋住了臉。
 

    許是知道自己這遭是真的栽在了琰王手上,這件事琰王定會上報,皇帝也必會知曉,他的官途怕是到頭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幹這種見不得光的事,被抓到也好,省得他日夜良心難安。
 

    即便他不想失態,可兩年來積壓在心底的心緒,還是在得知自己前程盡毀時,於此刻徹底失控。
 

    趙文薪掩面,失聲痛哭,聲聲聞悲,盡是無奈。
 

    謝堯臣微有一瞬的怔愣,鮮少見男人哭,尤其是這個年紀的中年男人,可現在就在他的面前,趙文薪蹲在影壁牆角下,儼然哭到不能自己。
 

    這一刻,謝堯臣看著痛哭的趙文薪,聽著他悲慼的哭聲,不僅心中生不出半點嘲笑,反而真切的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力不從心的無奈,看不到希望的迷茫
 

    兩年來在廣南西路寸步難行的重壓,終是於此時,釋放了個乾淨,趙文薪痛哭著嘶吼道“我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糧庫不足百石,庫銀不足一萬,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我也做不成無米之炊你當我願意增收橋頭稅嗎我自己私產五萬兩,在靜江府兩年,以私填公,一分不剩魏同和他當我增收的橋頭稅是有半分會進自己腰包嗎他憐百姓之苦,可知府做到我這份上,誰憐我之苦難道我不想繼續做出政績”
 

    “如今廣南西路要破局,就是需要錢弄不到錢,廣南西路便要一直窮下去沒有政績,我做一輩子知府,他魏同和便做一輩子通判誰也別想回京城”
 

    趙文薪篤定自己這次栽了,完全沒了後顧之憂,越罵越出格,也越不顧及自己讀書人的形象“活該他魏同和從二品貶至六品活該他在這窮地方呆到老死當年不同意陛下新政,如今不同意我增收橋頭稅那就大家一起守舊,一起不思變革,最後一起進黃土,一起臭在這靜江府我守著知府這點俸祿,守著家裡那點產業,足夠安安穩穩活到老死,我進取什麼努力什麼當我願意花自己的銀錢填靜江府這天坑”
 

    趙棟樑在一旁看著自己父親,跟著悄摸抹淚。父親的無奈,他最是清楚,曾經在秀州做知州時有多勃然奮勵,這兩年在靜江府做知府就有多寸步難行,父親頭髮都掉了不少。若非親眼見著父親的辛苦,他也不至於來攛掇魏承賢。
 

    趙文薪文采斐然,嘴皮子很是利索,一連串的話罵下來,絲毫不見卡殼,洋洋灑灑,聽著很是暢快。
 

    趙文薪痛痛快快發洩了個乾淨,情緒也漸趨穩定,他抹了一把淚,語氣平靜了不少,這才對謝堯臣道“臣明白不睦同僚,謀害朝廷命官是何罪責,王爺處置吧。”
 

    兩年前初來靜江府時,他有多意氣奮發,如今就會多灰頭土臉。
 

    人到中年,到底是嚐了一把一敗塗地的滋味。
 

    謝堯臣盯著他頭頂看了片刻,眉眼微垂,這才開口道“與其增收橋頭稅,增加官府收入,倒不如先考慮如何富民。”
 

    趙文薪聞言一怔,咻然抬眼看向謝堯臣,那雙眼尚溼潤,臉頰上還沾著一片水漬。
 

    趙文薪怔愣半晌,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方才嘴皮子利索至極的趙文薪,此刻竟然結巴了起來,探問道“什、什麼意思”
 

    謝堯臣衝他笑笑,道“貞觀政要怎麼說來著,為君之道”
 

    謝堯臣“必須先存百姓。”
 

    趙文薪“必須先存百姓。”
 

    趙文薪眼眸微亮,同謝堯臣異口同聲,一道念出了後半句話。
 

    趙文薪扶著影壁重新站起身,看向謝堯臣,眼裡滿是探尋,靜候他後面的話。
 

    謝堯臣道“今日本王巡村,見此地雖人丁稀少,百姓貧困,但大把的土地尚未開墾。本王今日也去附近的田裡瞧了瞧,除水稻等農物,三七、羅漢果、白朮、薏米等藥材亦產量豐盛,且質量頗高。”
 

    謝堯臣跟著又說起一路遊歷的見聞“京畿路有萬禮縣,其煙火聞名大魏,萬禮縣百姓以製作煙火、藥發木偶得以富裕。河南府牡丹繁盛,當地百姓便種植牡丹,以牡丹入茶、入藥,不少人得以富裕。還有本王來時途徑西涼府,百姓種植小麥,同時多養駱駝,以供來往行商租賃購買,因此而得以富裕。足可見,若想富民,少不得因地制宜之策。”
 

    趙文薪目光鎖在謝堯臣面上,眼神裡寫滿期待,格外想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謝堯臣看向他,頷首道“廣南西路水果、水稻等物豐盛,水稻晾曬後可保證百姓生活,還可入庫。但水果等物,除了進京的貢品,其餘極難運輸,只能滿足當地人所需。但此地還有三七、白朮等藥材,藥材不同,若廣泛種植,經晾曬、風乾之後,大可銷往大魏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