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說午後 作品

第31章 第 31 章

 宋瑤月說罷,未曾多看顧希文一眼,便去招呼已經準備進屋的叔嬸。


 走了幾步路,見他還站在原處,轉身不解道:“還愣著做什麼呀?去買只雞,再買條魚回來,叫紛兒燒了。你放心,我會招呼好你叔和嬸兒。”


 如今她怎麼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自是會做好一個女主人該做的一切。方方面面的人情世故,她都會處理的妥妥當當,日後定會叫他慶幸有她這麼以為夫人。


 宋瑤月正美滋滋的幻象日後的情形,紛兒正好端了茶具和熱水過來,宋瑤月轉醒過來,便領著她進了屋。


 顧希文兀自深吸一口氣,到今天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宋瑤月,就是個被家裡慣壞的,自私,凡事想當然,根本不顧忌旁人的感受。娶了這麼個妻子,偏生還是他得罪不起的官家小姐,這往後的日子,只是想想,便讓他覺得如芒在背。


 顧希文只得拉開門,自去了集市。


 屋裡顧希文的叔父顧宏和嬸子錢氏,已經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下。宋瑤月進屋,笑意無比花繁,道:“合該是我們做晚輩的去瞧你們,竟叫你們親自過來。紛兒,看茶。”


 紛兒依言上前給兩位倒茶。


 顧宏和錢氏受寵若驚,連忙起身,相互推拉著要從紛兒手裡接過茶壺,錢氏忙道:“怎麼能讓侄媳婦身邊的丫頭伺候我們這些大老粗,我們自己來就成。”


 紛兒自是不敢將茶壺交出去,連翻推辭之下,顧宏和前世方才作罷,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讓紛兒倒茶。


 宋瑤月眼底隱有嫌棄,趁著紛兒倒茶的功夫,趁機細細打量二人。


 他們是顧希文的叔嬸,年紀應當比他父母要小,撐死不過三十八.九。顧希文如今二十四歲,可這二人,衣著雖不是很寒酸,但臉上褶子橫生,膚色黝黑,瞧著像是四十四五的模樣。


 而且他們雙手也乾燥粗糙,便是連宋府裡的粗使婆子,手都沒變成這樣,足可見這二人,常年于田間耕耘。


 宋瑤月眉眼微垂,這種人,換做從前,便是給她提鞋都排不上隊,走在街上遇見,是她看都不看的螻蟻。


 可偏生他們是顧希文的親眷,得罪不得。


 紛兒倒了茶退下,宋瑤月換上得體可親的笑容看向他們:“叔嬸別客氣,這茶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你們嚐嚐。”


 顧宏和錢氏笑著,各自喝了一口,苦澀遍佈舌尖,夫妻二人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出不適應。


 二人放下茶,錢氏含了可親的笑意,對宋瑤月道:“不成想我家希文這孩子,這般有福氣,能娶到這麼好的侄媳婦,樣貌好,家室好,脾氣性子也好!”


 來之前,他們夫妻二人還忐忑的很,原以為像這樣的官家女子,眼睛會長在頭頂上,不想竟這麼和善好說話。


 且自顧希文考上秀才後,就已經不搭理他們了,本以為如今他高攀宋家,今日定會把他們這些窮親戚趕出門去,誰知夫人竟歡歡喜喜迎了他們進來。


 他們夫妻二人再不濟,那也是把顧希文養大了!他們這些窮苦百姓的日子,能給口吃的不錯了,哪裡顧得上其他?如今他攀上這麼好一門親事,他們怎麼能不來跟著沾沾光?


 宋瑤月低眉,害羞、乖巧的笑笑,心下卻道:以本小姐的身份,嫁到你們家,那是你們家祖墳冒青煙的福氣。


 一旁的顧宏連連點頭:“希文自小父母雙亡,我們夫妻含辛茹苦將他養大,如今他成了家,我這做叔叔的也算放心了。”


 宋瑤月怔愣一瞬,確認道:“是您二位將他養大的?”那顧希文這對叔嬸,在他心中應該有很重要的位置吧。


 顧宏和錢氏點點頭。隨即那錢氏輕嘆一聲,苦著臉道:“是啊,起初那些年日子不景氣,希文跟著我們吃了不少苦,我們這心裡心疼啊,但也沒辦法,如今日子好些了,便想著兩家相互幫襯幫襯,等我們老了,還能幫你們帶帶孩子。”


 宋瑤月眼珠子微轉,聽這話,顧希文這叔嬸對他恩情不淺。


 前世她和姐姐關係不好,她只知道姐姐日子過得風光,但顧府院裡頭的事,她卻是全然不知。


 這對叔嬸,若是對顧希文有養育之恩,想來等他發跡後,必會將這二位接到府上養老,她雖沒有公婆,但屆時等著二位入府,地位豈非和公婆一樣?


 若如此的話,她可得趁現在就對他們好些。


 只恨她那麼多嫁妝,全被謝堯臣和宋瑤月扣了去,如今還氣壞了母親,爹爹心裡又沒有後宅裡這些事,她現在全身上下值錢的東西,再加上宋尋月那點嫁妝,統共不過一百多兩。


 而且離顧希文發跡還有些時日,她還得靠這些錢維持他發跡之前的生活。這可如何是好?


 宋瑤月正盤算間,忽聽那錢氏嘆息道:“侄媳婦你是不知道,希文爹孃剛去的那年,日子當真難過,那時候莊子上來了好些人牙子,想要從我們手裡把希文買了去,可我們捨不得,哪能讓那麼小的孩子去給別人當牛做馬?我們是一口吃的一口水的省,想盡一切法子才沒虧了孩子,那時候的日子,當真難啊。”


 顧宏聞言也重嘆,一雙老眼渾濁,兩手一打,道:“是啊,幸好當初日子那麼難,我們也堅持沒賣了希文。若入了奴籍,他豈有如今考上秀才的命?”


 錢氏眼裡甚至都有了淚,看著宋瑤月啜泣道:“如今看他考上秀才,又娶到這麼好的媳婦,我們夫妻當初吃的苦,都值了!”


 宋瑤月聽著心下連連嘆息,原來顧希文幼時和叔嬸過得這麼可憐,想來在他心裡,這對叔嬸,一定一定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