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豸 作品

第1135章.朱和堅出京.


  ……

  ……

  廟堂之中,清流有不少,但君子並不多。

  許多人會把“清流”與“君子”二者搞混,但實際上則是截然不同,清流之中確實有少數君子,但並不是所有清流都是君子,也並不是所有君子都是清流。

  正所謂“君子群而不黨”,但那些清流官員又有幾人沒有結黨?

  僅是這一點,就能看出清流與君子的性質不同。

  而且,清流與貪官在本質上並沒有多少區別,皆是追求名利二字,只不過清流們更在意“名”、貪官們更在乎“利”罷了。

  而真正的君子,則是隻看重“道義”與“公理”!

  與此同時,君子們總是受到太多條條框框的約束,也經常會遇到不擇手段的小人打壓,所以他們的廟堂地位普遍不高。

  畢竟,官場就是一個充滿算計、利益大於道德的地方,並不適合君子生存。

  但君子們的作用依然不可忽視,他們就是官場的良心、底線、以及公信力,可謂是不可或缺。

  對於這些君子,朱和堅、趙俊臣、德慶皇帝所使用的駕馭手段各有不同。

  朱和堅乃是“投其所好”,就是把自己也扮作君子們的同類,降低君子們的心中戒備、爭取君子們的認同與支持;

  趙俊臣則是“利益結合”,也就是把君子們的志向融合到自己的某項計劃之中,讓君子們心甘情願的為自己的計劃出一份力;

  而德慶皇帝,卻是“道德綁架”,也就是利用君子們最在乎的“道義”二字,脅迫君子們為自己做事。

  這三種手段之中,看似是趙俊臣的手段最為高明,但從實際效果而言,卻是德慶皇帝的手段最為有效,而且也不必付出任何代價。

  *

  德慶皇帝此時所提到的張伯道,乃是刑部尚書張伯崇的親弟,但他並非是“周黨”一員,一向是態度中立、不偏不倚。

  與楊洵一樣,張伯道也是一位大儒、也是一位君子,目前也同樣是辭官致仕、賦閒在家。

  而且,張伯道的辭官緣由,還要更加“令人敬佩”。

  在七八年前,張伯道擔任浙江提督學道期間,浙江境內發生了一件“弒父案”。

  當時的浙江嘉興境內,有一名性情暴虐的醉漢,每次醉酒之後都要出手虐待妻兒,有一次他眼看著就要把妻兒二人活活打死,他的兒子終於是忍無可忍、出手反擊,竟是失手打死了醉漢。

  最開始,因為該名醉漢在嘉興境內名聲極差,他的兒子卻是一位風評極佳的秀才,嘉興官府審理案件之後,認為醉漢兒子的反擊舉動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與母親,乃是情有可原,所以就只是奪去了他的功名、流放三百里。

  然而,張伯道聽說此事之後,竟是受到了極大刺激,完全無法認可嘉興官府的審判結果,認為醉漢兒子乃是犯了惡逆之罪,必須要罪加一等、嚴懲不貸!

  按照張伯道的說法,夫為妻綱、父為子綱,作為一名兒子,若是受到父親虐待就應該良言相勸,若是無法勸說就應該忍氣吞聲,若是無法忍耐就應該逃走躲避,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手反擊。

  最終,在張伯道的極力主張之下,醉漢兒子被判了死刑,醉漢妻子也受了杖刑。

  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張伯道卻依然是不依不饒。

  首先,張伯道挾以大義,強迫嘉興府拆掉了一半城牆,以示本地百姓“無臉見人”之意;

  隨後,張伯道又彈劾了嘉興知府,認為嘉興知府治理無方、昏聵無能,造成了該地的道德敗壞;

  最後,張伯道則是主動辭官請罪,認為自己身為浙江提督學道,總攬浙江的教化與學務,結果治下竟是發生了秀才弒父之事,所以他本人也有嚴重失職失察的過失。

  因為這件事情,張伯道受到了儒家各方的諸多讚譽,很快就名揚天下。

  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張伯道的這般做法可謂是“知行合一”,既是嚴於律人,也是嚴於律己,同樣可以稱之為“君子”。

  但通過這一件事,也可以看出張伯道與楊洵的理念衝突,可謂是天差地遠、截然不同。

  所以,楊洵聽到德慶皇帝要任命張伯道為大理寺卿之後,頓時是大吃一驚、反應激烈,忍不住當場反駁。

  德慶皇帝則是笑容不變,緩緩道:“朕也知道,你與張伯道的理念不同,對於你們這些當世大儒而言,一旦是發生了理念衝突,就必然是勢不兩立,把對方視若仇寇,但朕也有朕的考慮……

  朕認為,下一任的大理寺卿,不僅要態度中立、立場公正,也必須要有作為、敢擔當,最好還是德才兼備、威望服眾!

  而朕思來想去之後,發現只有你與張伯道二人完全符合這些條件……這樣一來,若是你不願意復仕為官,那朕也只能選擇張伯道了。”

  楊洵明白,德慶皇帝的這般說法,就是為了強迫他做出選擇,不由是再次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後,楊洵突然抬頭問道:“陛下,您對於臣近些年來的觀念變化,可曾是有所瞭解?”

  德慶皇帝直接點頭,也像是趙俊臣一般,直接總結出了楊洵的大致理念,道:“朕也曾拜讀過你的那幾篇文章,自然是明白你的理念變化,有些人認為你的這些觀點已是偏向於法家,但朕認為法家觀念並沒有什麼不好!

  無論是制定詳細全面的法令,用以規範百姓之行為,還是讓朝廷與官府同樣受到朝廷律法之約束,皆是令人深省!

  馭民之術,自然是應該嚴格一些,朝廷與官府也不應該無視法紀,必須要心懷敬畏,唯有如此,我大明江山才能萬世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