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44章 茶藝速成班 瘋狗.......

春風把桃樹的枝葉吹得沙沙響,大片烏雲飄走,被遮擋的陽光露了出來。

斑駁光影灑在樹下的二人頭上,臉上,身上,他們離得那樣近,近到氣息相融。

蒼白的手掐著小麥色的臉,四目相視,世界停止。

彷彿是一對曠世戀人。

遲簾要衝過去,兩股阻力同時制住了他。

一股是孟一堃,一股是季易燃。

遲簾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季易燃,冷嘲熱諷道:“你的太太在被前未婚夫掐臉,他們的距離近到下一秒就要親在一起,你不去阻止,你還要攔我,”

另一邊的抽氣聲打斷了遲簾後面的話。

遲簾順著孟一堃的視線掃去。

謝浮被推開了。

遲簾驟然冷靜了下來。

陳子輕退出桃樹底下,臉頰被掐的地方殘留抖顫和滾燙的觸感。

謝浮支著桌面站起身,他像癱瘓多年的人下床活動,骨節咔嚓響,腳步踉蹌著,朝推開他的人一步步走近,一雙眼黑沉沉地盯著。

遲簾見謝浮還要讓他的心上人難做,太陽穴狂跳著怒吼:“謝浮,他結婚了——”

下一瞬,孟一堃大喊著跑近:“老謝!”

陳子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隻大手捂住了眼睛。

那手掌有些潮泛著鐵鏽味,帶著領亂的乾涸摳痕,完全遮住了他的視線,他在黑暗中被另一隻手按住肩膀,向後撈進寬厚的胸膛裡。

熟悉的冷冽味道將他包圍。

而後他被扳過去,背對桃樹,腦袋抵著結實的肩膀,季易燃捂住了他的耳朵。

“老謝,你這是做什麼!”

“鬆口啊老謝!”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老謝!”

孟一堃的勸說和叫吼,把這場現實與虛幻的交接拉進一個崩壞空間。

謝浮緊抿的唇角溢出更多的血液,下巴和脖子血跡斑斑,他眼前的扭曲變形,他被命運擊中要害,難以承受地屈膝,

他跪在地上,低著頭,血染紅他的白襯衫領口,一張臉白得像個死人。

孟一堃想掰開謝浮的下顎,他卻死活不松嘴。

謝浮閉著眼眸,渾身止不住地痙攣著,不斷有血水從唇間流出來。

舌頭只怕是要咬斷。

花園外圍的醫護人員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操。”

還是遲簾這個情敵兼前任小丑同盟快步過去,一掌劈在謝浮後頸,把人拍暈了過去。

.

那是個混亂的一天。

總之,謝家繼承人於這年寒冬,回國了。

陳子輕再見謝浮是在他母親的葬禮上面,雪花紛飛,送行的人群一身黑衣和黑髮都沾了層白。

謝浮的父母離婚了,這個訊息在他回國當天由“啟榮”公關對外宣佈了,按理說,葬禮該是他母親的孃家,也就是鄭家來辦理。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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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謝家的元老們不但沒幹預破壞,甚至滿面哀傷的出席了葬禮。

這說明謝浮在療養院與世隔絕將近半年,回到謝家以後,他的話語權和決定權並未受到影響。

起碼呈現出的現象上是這樣。

謝浮正常說話,舌頭上的咬傷好了。就像他正常交際,不多看乖乖站在別的男人身邊的前未婚妻一眼,精神上的病也好了一樣。

……

葬禮低調結束,雪下個不停。

謝家老宅吃著家宴,直系連同家眷到場,這是個枝葉繁茂的家族,不是季家那種人丁凋零的家族能相比的。

老宅是個山莊,雪這麼大,親人今晚都會留下來過夜。

一夥正在讀高中的小少爺小公主吃好了,他們拿著設備,嘻嘻哈哈地往後面的滑雪場那邊走。

有人發現了斜對面觀景塔上的身影,連忙提醒其他人:“快看!”

那塔上的人跟他們的稱呼關係不一致,是部分人的表哥,部分人的堂哥。

他們互相推搡著過去,派個代表進搭,踩著木質樓梯到最上面,拘謹小心地詢問趴在護欄邊的青年。

“堂哥,我們準備去滑雪,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謝浮笑了笑:“不了,我看雪。”

青春年少的一群人站在塔下向他打招呼,他居高臨下,心頭冷血厭惡,面上是溫煦的笑容。

風雪卷著細碎聲音送到塔裡,送進謝浮的耳中。

“六表哥夏天去了國外就沒消息了,不知道他對前未婚妻成為發小的妻子有什麼看法。”

“能有什麼看法,兩人取消婚約是性格不合,沒感情了。”

“我擔心圈子裡的人跑到他面前,拿他老婆睡到他發小床上開玩笑。”

“誰會那麼傻逼。”

“遲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他會。”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家遲少怎麼你了,你這麼侮辱他的人品!”

……

“誒,他這次回來肯定是要進總公司的,我爸讓我多跟他接觸,想辦法拉近關係,我哪敢。”

“我也不敢。”

“還有我,我做夢都不敢。”

“你們認真的嗎,這有什麼不敢的,我堂哥性格那麼親和,一點繼承人的譜都不擺,很好相處的。”

無人附和,打哈哈地岔開了話題。

.

謝浮在觀景塔上站了許久,站到四肢僵硬冰凍才下去,他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雪地回到山莊。

不多時,謝浮在他居住的院子裡點了個火盆,腳邊是母親的遺物,他一樣樣地丟進火裡。

死人生前的物品在焚燒,灰燼隨風消散。

積雪被踩踏的咯吱聲從遠到近,謝長治拎著一個食盒停在旁邊:“我看你沒怎麼吃,就讓後廚給你煮了碗湯圓。”

謝浮單手撐頭:“

()放屋裡吧。”

謝長治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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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治不顧家主形象的坐到雪裡:“兒子,生老病死是常態,你媽去另一個世界已經是事實,別太難過了。”

謝浮疑惑:“我有什麼好難過的。”

謝長治一肚子的安慰話都被堵死了,兒子回來後要應對的事情有很多,他們父子一直沒機會好好聊一聊。

這次是個機會,他以前妻的去世開場,不曾想是這個局面。

兒子在療養院期間根本沒治療,他脫離幻象重回現實以後,還是老樣子。

不對,老樣子只是表象。

謝長治自我約束地不再深想兒子的病情:“你媽被人殺害在半山腰的別墅裡,警方那邊到現在都沒查出關鍵的線索,怕是要成為懸案。”

謝浮輕飄飄道:“不用查了,我知道兇手是誰。”

謝長治震驚住了:“誰?”

謝浮的面孔上很乾,雪花落上來就被遺物燒出來的溫度蒸發了。

謝長治見兒子遲遲沒回答,他眉頭緊鎖:“你都沒開始調查,怎麼鎖定的兇手?”

謝浮忽然側頭。

背對燈火的兒子雙眼幽黑,謝長治被他看著,想到什麼,猛地站起來:“你以為是我指使的?”

謝浮不急不慢地開口:“雖然當時你們剛離婚,但你還是第一嫌疑人,警方要你的不在場證明了嗎。”

謝長治面含怒氣。

謝浮依舊是那副吊人心絃的聲調:“從近十年的類似案件結果來看,夫妻和前夫妻關係裡的一方意外身亡,另一方的嫌疑最大,九成九都是真兇。”

謝長治大發雷霆:“荒唐!”

他那氣得臉部肌肉抖動的樣子,隨時都要召集家族的幾位老人開會,要他們當著他兒子的面為他主持公道,他甚至願意以死明志,力證清白。

風大了點,雪小了點,涼意似刀尖刮在皮肉上面,兒子慢悠悠的話聲響起。

“剩下的一成是他人所為。”謝浮說,“你就在那一成裡面。”

謝長治硬是被兒子逼出一身冷汗,他腿軟地跌坐回雪地裡。這場話術結合心理戰術的交鋒,在商場佇立多年的謝長治完敗。

“你詐你爸,你這孩子真是,”謝長治又是欣慰又是發怵,他咳了幾聲,“那你說兇手是誰?”

謝浮把剩下的遺物全部丟進火裡:“還能是誰。”

謝長治剛要叫他別賣關子,心頭冷不防地狠跳了一下。

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謝長治的表情從難以置信變成駭然,再是可笑悲哀,他整個人在短短几秒裡蒼老了幾十歲的樣子,眼神裡作為高位者的銳利都沒了,定格的是對紅塵俗世利益紛爭的疲憊:“快點把狀態調整好來啟榮,等你適應了,爸就退位。”

不待兒子做出應答,謝長治就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腳邊的雪一片狼藉,他

()往院子外面走,

自己的住處不在這裡。

謝長治步履蹣跚地走了幾步,

身後傳來兒子的聲音:

“現在的啟榮不是上半年的啟榮,你給我的,確定不是一個破洞爛攤子?”

謝長治板著臉回頭:“你聽到什麼風聲了?”

他強自勝券在握:“他們撬動不了,不然這次你母親的葬禮就不會讓你,”

謝浮不鹹不淡地打斷為了尊嚴聲譽,不肯面對因為個人處事不當帶來過失的父親:“從八月開始,堂兄跟小叔那兩波人馬就在私下收購股權,你跟我媽出現婚姻危機後不久,他們密謀達成合作,你被和他們串通的老友欺騙導致投資虧空,炒期貨也虧了十多個億,金額對你而言九牛一毛,卻打亂了你身為掌舵人的陣腳,你身邊人鬼不分,我媽死的第二晚,你甚至遭人下藥差點把一個小姑娘睡了,所有都是連鎖效應。”

謝長治臉上無光:“你才回來,怎麼就知道這些,”

那兩波人裡,有兒子的眼線?

謝長治的心思百轉千回,他是季謝遲二家裡,年紀最大的家主,五十多歲了,老了。

一路走來的經驗就不給兒子用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處理方式。

謝長治吃力地彎腰,拍打拍打大衣上的碎雪:“只要你想,啟榮的大多元老們都會站在你這邊。”

末了又說:“你要拿著啟榮去和季氏鬥,就去鬥吧。”

謝浮的語氣裡透著奇怪:“我鬥什麼?”

謝長治琢磨不出兒子的想法:“你不是對小顧……他跟季家小子結婚了,你要得到他,必定會……”

謝浮蹙眉:“爸,你覺得你的兒子會插足別人的婚姻,和別人的太太偷情?”

謝長治:“……”

我不知道,別問我,問你自己。

謝長治想到兒子在錄像中的叮囑,他沉聲嘆息:“也不知道小顧那孩子為什麼要在這個時期去找你。”

“我明明和他說了你要在國外平復,你做你的事,他做他的事,人生還長,總有再見的時候,你們變得更好了就是再見的時候,他這不是胡鬧嗎,他壞了你的計劃……我這還留意著他的婚姻情況,只要他離了,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按照你說的撇下老臉去找他,帶他到療養院把你叫醒,好促成你們兩個回到從前……你沒休息夠,他又不能陪著你……時機怎麼都不對,兒子,你的處境……”

謝浮把火盆掀了。

滾燙的灰燼撲進白雪裡,發出滋滋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