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鬼市覆滅，益州往事二
聽聞八門鎖魂陣的崩潰，陳昴提出了疑問：“劉鶴道長不是說能爭取七天時間嗎？怎麼剛到第七天就崩潰了？”
龍影回答說：“當時，我們都驚駭於那摧毀了半個迷霧谷的威力，並沒有能夠肯定是八門鎖魂陣被破。也幸虧我們的據點位於迷霧谷邊緣，靠近鬼廟的方向，即便如此，若非鬼廟修士佈下的防禦陣法眾多，這個據點也難以保全。
“等到破陣的餘波消散，據點結界穩定下來，大統領、幽冥鬼老、柳兒三人各自挑選了一些人，前往不同方向探查情況。但奇怪的是，他們一離開結界，就變得無法動彈。
“這焰晶石結界，從內部看，可以看見外面的情景，但神識卻無法感知到外面的靈氣。一些人看到外面的人全部定住不動，便離開結界去援助，結果卻是我們的人一離開結界就都被定住了。
“幸運的是，他們離得不遠，大統領便下令擴大焰晶石結界的範圍，將那些被定住的人重新納入結界之中。果然，他們都恢復了行動。
“幾名原初鬼門守衛向大統領報告，定住他們的力量，喚起了他們深藏在記憶中的警覺，這必然與聖人的意志有關。
“至此，我們才確信，是聖人的意志衝破了八門鎖魂陣。雖然許多人開始質疑劉鶴道長，但大統領經過深思熟慮，卻認為事情並非如此。”
陳昴忽然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問道：“是不是在離開八門鎖魂陣的那一刻，時間線出現了偏差？”
龍影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神色變得複雜起來，回答道：“沒錯，文若你也看出了其中的奧秘。實際上，我們本該早早察覺到，神樹消失之際，八門鎖魂陣的時空法則已然紊亂。因此，從我們開始組織人員撤離阿修羅戰場，直至設伏於出口，實際上已經度過了一個整天。”
雪兒心中存疑，不禁開口問：“大統領是如何得知內部已過一天的呢？”
龍影對雪兒的敏銳觀察表示滿意，解釋道：“雪兒，你這個問題問得好。你可能有所瞭解，我們這些鬼門守衛，與鬼門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繫，但在八門鎖魂陣之中，我們感受不到鬼門的存在。當柳兒姑娘出現在迷霧谷時，我們感受到了那久違的鬼門呼喚。而這一切的關鍵，就在於大統領重新與鬼門建立聯繫之後，得以從鬼門那裡獲取信息。
“起初，大統領忙於吸收鬼門多年積累的知識與情報，對於時間的變化並未太過在意。然而，八門鎖魂陣的意外崩潰，這一重大事件引起了大統領的深思。在探究過程中，他發現了一個極易被人忽視的真相。
“由於八門鎖魂陣的出口已被打開，原初鬼門守衛的氣息外洩，鬼門接收這些氣息的時間到八門鎖魂陣崩潰時已長達七天，而守衛們自行計算的時間，從決定撤離到陣破，僅過了六天。再加上出口沒有打開前阿修羅戰場的時間就發生了變化，中間的差異顯然超過了一整天。”
陳昴恍然大悟，他感慨道：“這確實是讓人很難注意到的問題，也幸好有這焰晶石。否則，聖族大軍配合聖人虛影加持，你們即使有原初鬼門守衛的協助，也必然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龍影嘆了口氣，看了眼正在努力調整情緒的幽夜，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雖然在焰晶石的庇護下躲過了聖族大軍，鬼廟可沒有這麼幸運。”
聞言陳昴震驚的看向幽夜，只見她面色蒼白，極力按捺著心中的悲痛，以至於渾身都在顫抖。
他想了想，避開了幽夜的方向，向龍影傳音道：“鬼廟到底發生了什麼？”
龍影也稍稍側身對陳昴傳音說道：“那聖人威壓並沒有在迷霧谷持續多久，就隨著妖族大軍向益州東部移動了，我們樂觀的以為這支妖族大軍的目標是蜀郡。因此就按照原計劃，打算將焰晶石送往鬼廟。
“當運輸焰晶石的隊伍離開結界時，柳兒手下的鬼門守衛突然收到了來自鬼廟的傳訊。”
陳昴傳音詢問道：“是求援信息嗎？”
龍影搖搖頭回傳道：“不是，是絕筆。”
陳昴一愣，只見龍影用神識傳遞了一條文字信息過來。
這信息並不長，龍影還保留了傳訊符上青靈判官的標識。
很明顯，青靈判官發佈這條信息時非常急促，其中寫道：“柳兒，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這傳訊符，如果你能夠收到，切記，不要返回鬼廟，此時或許我已與你師父雙雙隕落，而鬼廟也已沉淪於妖獸的洶湧狂潮之中。
一個時辰之前，迷霧谷方向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那聲音，震顫著鬼廟的每一寸土地，攪動天地靈氣，你師父都因此中斷了療傷找到了我。我們正在猜測是否與你們有關時，天際湧現出無數妖獸與妖人，它們如瀑布般傾瀉，整個鬼市的防禦陣法在它們的肆虐下瞬間崩塌，留守修士們組織的陣法恍若薄紙，輕易被撕裂。那些妖獸，毫無忌憚，不論是平民還是修士，一見到就殘酷殺戮，毫不留情。
此刻，我正在召集餘下的修士，誓死守護鬼廟的判官大殿，但此刻，我身上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柳兒，作為青靈判官，我本應守護你的師父，但如今，我卻無力做到。我沒有保護好你師父，也沒有保護好鬼市，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柳兒，你必須好好活下去，切勿返回。我和你師父，在這妖獸狂潮中，無法留下完整的屍骨，你也不必再有所牽掛。這些妖獸太過兇殘，即使你率領鬼門守衛回來也根本無法抵擋。你速去尋找正一盟，他們或能助你一臂之力，切記！不要再回來送死。
我期望，你能活下去，期望正一盟能夠抵擋住這來歷不明的野獸狂潮，期望你能安然無恙。
此為青靈判官絕筆。”
陳昴曾與妖兵精銳親自交手，深知其厲害。清靈和荷真人之前帶著昏迷的柳兒返回了鬼市，沒有重返迷霧谷，也就沒有能夠進入八門鎖魂陣，因而未曾獲得原初鬼門守衛的饋贈，她們的修為仍停留在化丹期。
在之前的戰鬥中，荷真人的道基受損，實力大減；柳兒又帶走了所有的鬼門守衛和七成的鬼廟修士，使得整個鬼市只能依賴對抗元嬰修士的防禦大陣應對來襲的敵人。
當時，妖兵剛剛入侵界域，帶領牠們的很可能是那些強大的大妖王。即便大妖王未親自出手，其手下妖王、妖將也有能力輕鬆擊破鬼市大陣。
雖然那些妖修可能還顧忌那聖族天道的法則，不敢貿然對凡人出手，但牠們攜帶了大量沒有靈智的妖獸，鬼市的人根本無力抵抗那些氣血充沛的妖獸衝擊，只能淪為牠們的血食。
陳昴可以斷定，荷真人和青靈判官在那種情況下根本沒有存活的可能。他甚至能想象到她們靈力耗盡後被妖獸撕碎的慘狀。
他的記憶中，浮現出與本體和兩位判官共同冒險的畫面。荷真人的柔美中透露出堅韌，她對柳兒的感情，既像師父，又似母親。清靈則善解人意，溫柔善良，總能調和判官間的矛盾。
儘管這只是本體的記憶，陳昴心頭仍湧起一股哀傷，久久不能平復。
他並未察覺，自己的雙拳已緊緊握起，指甲嵌入皮肉，鮮血滴落一地。
龍影見狀，輕聲傳音提醒道：“文若，事情已經過去了……”
然而，她的傳音卻被幽夜清冷的聲音打斷：“你們在偷偷摸摸的說什麼呢？”
陳昴和龍影都轉向了幽夜，她此刻並沒有顯示出悲傷之色，但她紅紅的眼睛卻出賣了內心。
幽夜看著陳昴的手，微微皺起眉頭，白了龍影一眼道：“你是不是跟文若說了鬼市的事情？”
龍影尷尬的笑了笑，並沒有做聲。
看著陳昴擔憂的神色，幽夜露出了一抹笑容，說道：“文若，我不止一次的期望我和你都停留在聖族入侵前的那段充滿了危險，但彼此都有歸宿的時光。可是，我們都回不去了，我只能坦然面對。在這一段歲月裡，我表現的非常堅強，但那都是假象。”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繼續說道：“我內心非常害怕，最害怕失去的就是和你重逢的機會，因此我強迫著自己必須活下去，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的活下去。哪怕是關閉那道，由你親自打開的內心世界的大門。”
她說到這裡，雙手輕輕握住陳昴的雙手，撫摸著他手上的傷口。隨即目光又看向了龍影，說道：“我們失去了很多，失去了鬼市，失去了夥伴，不久前連那迷霧谷據點都失去了。”
幽夜又將目光轉回了陳昴這裡，語氣變得堅定，她說道：“文若，雖然我們已經近乎失去了一切，但是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只要你提出來，我就會義無反顧的跟你踏上征途，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