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番外:何以渡我(四)

  要接手霍家,霍淵時變得比以前更忙,也更沉默寡言了。

  而不變的,是霍承曜每次回來,他們父子倆都會坐在一起說話,聊天。

  大多時候是霍承曜在說,霍淵時在聽。

  即便霍承曜講的是他仕途上的那些事,霍淵時也能聊上幾句,直到霍承曜自己也意識到話題太枯燥,乾笑了兩聲。

  霍淵時總會說,沒關係。

  寒來暑往,霍淵時十八歲了。

  霍淵時在去年一次霍氏集團的收購案中初露鋒芒。

  外界眾說紛紜,直到霍淵時的年紀和學歷被扒出之後,外界對他的評價只剩“天才”二字。

  他的成人禮是在霍家山腳下的一座山莊舉辦的,很隆重。

  夜幕降臨。

  山莊裡裡外外的燈光陸續亮起。

  席間有人敬霍淵時酒,被他委婉拒絕了。

  一整晚,他滴酒未沾。

  “成年了,可以喝一些。”霍承曜對他說。

  霍淵時淡淡地笑了,“喝酒誤事。”

  成人禮一直到很晚還沒結束,霍淵時卻不見了人影。

  “去找找大少爺去哪了?”霍老太爺吩咐管家。

  “不用了。”霍承曜攔住管家,“阿時本來就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今天一天也累了,可能去休息了,別打擾了他。”

  “也好,那就不找了。”

  霍家的這座山莊依山而建,初春又下過雨的夜晚漸漸起了霧,朦朦朧朧的一片,如夢境一般。

  霍淵時推開房間的門。

  霍公館的人今晚不回去,都提前安排好了房間。

  他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水,剛要入口,卻又將水杯挪開,放了回去。

  緩緩抬眼朝中間的大床看過去。

  被子下隆起凹凸玲瓏的曲線。

  霍淵時微微蹙眉,是個女人。

  他起身朝大床走去,站在床邊,垂眸看著躺在被子下的女人,一張清秀乾淨的臉。

  此刻她閉著眼,睫毛顫動著,明顯是在假睡。

  而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是光裸的,被子下的風光給人足夠想象的空間。

  “自己出來,還是我叫所有人過來盯著你?”

  靜謐的房間裡響起霍淵時的聲音。

  聽上去並不生氣,也沒有過多指責的意思,甚至語氣還有些溫和。

  女人睜開眼睛,哆哆嗦嗦地說:“是有人叫我來的,說只要讓你碰了我,就給我一筆錢。”

  “你幾歲?”

  “十九。”

  霍淵時平靜地看著她,“是魏家?”

  女人眼底明顯閃過一絲詫異。

  魏家是在半年前霍淵時經辦的那次收購案中搞垮的家族。

  霍淵時看清女人的反應,輕笑一聲:“我怎麼猜到的?”

  “如果只是家族中的人想要送我的一份成人禮,不會在我喝的水裡下藥,魏家不僅僅只是讓我碰你對吧?”

  女人驚駭於男人的分析能力和洞察力。

  明明聽說他才十八歲啊。

  “讓你反咬我一口,說是我強迫你的,是嗎?”

  女人的臉色漸漸蒼白。

  “而且,你不是魏家隨便找來的女人,你本身就是魏家的人。”

  霍淵時看著女人臉上的表情漸漸轉為驚恐,他俯下身,一字一句,緩慢而溫和的說:“故意騙我,想要拖延時間,讓我吸入空氣裡的迷藥,好操控我,對嗎?”

  “你……”

  霍淵時忽然一手掐住女人的脖子,直接把人從床上提出來,丟在地上。

  女人身上一絲不掛,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嚇到,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

  他為什麼對迷藥沒有反應?

  直到她看見男人的手指在滴血。

  霍淵時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指尖的血一滴滴落在女人雪白的肌膚上,直到血跡流到她的腳踝,他垂眸看了一眼,輕笑一聲:“真髒。”

  女人注意到他的眼睛和剛才不太一樣了。

  他說話的神態和語氣,也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

  成人禮晚宴進入了尾聲,賓客漸漸散了。

  靜謐的房間裡,霍淵時慢條斯理地清理著指尖的傷口,“活著離開還是死後離開,你選擇一個。”

  跪趴在地上的女人面如土色。

  南城坊間傳言,霍家大公子,溫潤如玉,氣質出塵,是謫仙一樣的人物。

  可這樣的人,真的是謫仙,不是魔鬼嗎?

  她毫不遲疑選擇:“活著離開。”

  女人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從房間裡離開,混跡在賓客中。

  霍淵時看著那扇敞開的門。

  他擦拭著指尖的血跡,漆沉如墨的雙眸如萬丈深淵般,透著森森的寒意。

  原來不僅只有酒精會讓他激出第二人格。

  血腥味也會。

  幾天後,有人傳出魏家女兒跳樓自殺的傳聞。

  霍淵時從公司樓下離開,聽見這句話,頭也不回。

  成人禮之後,他將更多的時間放在霍氏集團上,連霍公館都很少回去。

  直到他的五叔娶妻這天,他才出現在霍公館。

  他的五叔身體不好,一直不願意結婚,如今不惑之年,才想著娶妻。

  爺爺派人調查過,那個女人死了丈夫,帶著一個八歲的女兒。

  所有人都不明白,五叔為什麼要娶那樣的女人。

  除了漂亮,連年輕都談不上,更何況還帶著一個孩子。

  五叔是這樣告訴大家,緣分的事誰也說不準。

  緣分嗎?毣趣閱

  在他的世界裡,還沒出現過緣分能左右的事情。

  那天,五叔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出現在他面前。

  “阿時,以後她就是你們的妹妹了,她叫胭胭,付胭,你作為大哥,要好好照顧她。”

  他看著那個比他小十歲的女孩,她不太愛笑的模樣,乖巧地喊他一聲大哥。

  可她的眼神裡,卻充滿了反抗和戒備。

  大概是想到自己八歲的時候,沒有母親,而她失去親生父親。

  只不過他的乖巧懂事比她藏得更深。

  他溫和一笑,走過去。

  右手指尖劃破的口子已經結痂了。

  他輕輕摸了摸女孩的發頂。

  “胭胭。”

  很久以後,他回想起這一天,才似乎明白了五叔說的那句話。

  緣分的事,誰也說不準。

  就像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眼前這個小他十歲,乖巧模樣的女孩。

  最後陷入瘋癲,無法自拔。

  原來一切的起源,從那一天就註定了。

  他不乾淨的手,觸碰了乾淨的她。

  真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