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245章 搬家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南方的十一月不如北方寒冷,天氣一好,溼冷的感覺也沒有了。 離開梧州城的學子的心卻沒有被冬天的太陽所溫暖。 他們進官學的時候還是“府學”等變成“州學”之後, 就沒他們什麼事兒了。他們也沒有別的地方的官學可以比較,但是以自身的經驗來看,有祝纓的地方,待遇都會比較好。而且這是一個會為“自己人”爭取優厚待遇的主官。 祝纓親自到了府學, 將要離開的學生召集了起來, 說:“新南知府已在路上了, 你們回家之後好好溫習功課。新府草創,必是需要人的,早些回去做準備。” 學生們的心情十分沉重,也都長揖為禮, 有人哭出聲來。祝纓的聲音也很沉重,道:“你們都還年輕, 大好前程在等著你們。毋要自棄。來,拿上來。” 衙役們抬上錢來, 祝纓一份一份地發給他們:“相識一場, 你們回去之後也要努力。你們是同學,回去以後也要互相照才好。”又安排了馬車, 十個人安排了兩輛, 也是給了書生體面。又告訴他們,可以相識的同學道別, 馬車等他們一陣兒再走。 她最後目送這批學生在州學門外上了車, 便轉回學校之內, 順便看一看學生。她先是進京後是進山, 有一陣子沒到學校來了, 看看學生們的功課,又與學生們聊了一會兒。看看日頭到了正午,才說:“都去吃飯吧。” 她自己也慢慢地踱出了州學。 出了大門也沒有騎馬,而是慢慢地走著。回到府衙,看前衙無事,又踱回後衙,換了衣服,全家一起吃午飯。 此時府衙內的人口不少,分在兩處吃飯。前院是小吳、祁泰、丁貴等人,祝纓有時候也到這裡來吃。後院是祝家四口連蘇喆、祝煉祝石几人一起吃。也不是擺個大圓桌,而是分食。上面祝纓和花姐一條長案,左邊是祝大、張仙姑,右邊是蘇喆,祝煉、祝石就在祝大、張仙姑的下手。 蘇喆因口味與祝宅稍有不同,她的侍女廚藝又不錯,也時常做些給她加菜。蘇喆這邊的侍女們在蘇喆下手陪著吃。祝大以往是喜歡祝石,也會把自己桌上的飯菜拿一些給小孩子吃。 今天,他們還是與往常差不多。兩邊的小孩兒還是互相不搭理,祝大吃到一半,還是想給祝石添肉菜、添飯。祝纓道:“爹,你等他吃完碗裡的,石頭,吃完了自己添。自己下了筷子的吃食,給別人不好。” 祝大將手縮了回來,看看祝石碗裡盤裡還有剩。又縮了回去,花姐看了祝纓一眼,張仙姑忙問:“今天早上忙什麼呢?” “把河東縣的學生送走了。” 花姐道:“還是走了啊……” “嗯。” 張仙姑也順勢放下了筷子,嘆氣道:“哎喲,這事兒弄得。” 祝大問道:“就不能留?” “河東縣的人,我留著算什麼?這裡是梧州的州學,新南知府還未必樂意我扣著好苗子不給他呢。”說完,她又認真地吃起了飯。 張仙姑道:“都是已經在這兒讀了幾年的書,你都快教出來了。” “沒事兒,還會有學生的。” 幾句話說罷,蘇喆、祝煉都猜是這事讓祝纓心情不太好,他們互相也不再亂瞪眼了。吃過了飯,小憩片刻就是下午上課的時候了。五個孩子上午是溫習功課、背誦課文,胡師姐盯著練點拳腳,下午是祝纓給講點課。祝纓上午有衙門的事得忙,而到了下午,小孩子的注意力就不太集中。 今天的功課是選的一段《觸龍說趙太后》,小孩子於人情世故理解本就有點吃力。小侍女還好一點,不敢有太多小動作,祝石就是一貫的坐不住,在位子上扭了一陣兒,他又趴桌上睡著了。蘇喆和祝煉兩個卻聽得很認真。祝纓看在眼裡,沒說什麼,彈了幾個彈子出去。 攏共講了一個半時辰,分兩次,中間讓休息了一會兒。她也發現了,讓大部分小孩子長時間認真聽課幾乎是不可能的。 祝纓暗自嘆氣。 佈置了功課,宣佈完下課之後,孩子們都對她施禮,然後退出了課堂。 祝纓轉了個彎,往一旁一處院子走去。丁貴道:“自顧小郎君走後這裡就鎖了,小人去取鑰匙。” 丁貴跑去取鑰匙,回來發現門鎖已經開了,祝纓正站在顧同之前住的小院兒裡。丁貴驚訝道:“原來大人有鑰匙!” 祝纓道:“得閒將這裡打掃一下吧。” “是。”丁貴又問了一句,“是顧小郎君要回來了麼?他的東西都帶走了,小人去補一點?” 祝纓道:“他才赴任,正忙著,:回不來。正房和廂房的傢俱都補齊,都要有床、有櫃、有桌有椅。” “是。還是竹具麼?不知新來入住的是誰?要怎麼準備?” 祝纓道:“幾個學生。” “是。” —————————— 祝纓離開顧同之前居住的小院,復又回到了後院。蘇喆已經回房自己寫功課去了,祝纓在外面看了一眼,也沒進去打擾。她又往張仙姑的院子裡去,卻在院子外面遇到了花姐。花姐道:“聊聊?” 祝纓跟她進了房裡,花姐給她倒了杯熱茶,道:“還在為河東縣的學生擔心?” 祝纓道:“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他們是回家,又不是充軍流放。” “誒?那——” 祝纓伸手往後面張仙姑院子的方向指了指。 花姐道:“你、打算怎麼辦?就當我多嘴,拖得越晚,對大家越不好。孩子是好孩子,拖太久了,會想不通的。” 祝纓道:“因為一個念頭,就一忽兒翻臉不認人地扔出去,不好。我得再看看孩子,是得有個合適的安排。當初是我欠思量。”

 花姐道:“怎麼能怪著你?將他們留在思城縣那裡?天天被旁的孩子打?帶到家裡又……” “石頭心地不壞,就是憨直,講的正經道理他且有記不住的時候,得把話點透。錘子聰明,越聰明的人越會多想。他不拋棄石頭,是他的心性不壞,但還是沒有想明白。” “咦?” “你想想他們的來歷。” “不都是黃家的奴婢麼?” 祝纓搖了搖頭:“錘子的父母早死,石頭的父母撫養了他兩年,後來石頭的父母死了,兩個也能當個小雜役了,也就這麼混下來了。他在石頭家就是寄人籬下,這石頭啊……父母護的時間長一點,就容易安心,可能天生也不太利落。這又落到爹的手裡,看著孩子有趣就護著一起玩兒,再護下去,這孩子就要廢了。這裡頭爹也做得不對,得把他和孩子分開。人吶,愛之置諸膝,恨之摒諸淵。” 花姐仔細想了一下,確乎如此,道:“還是你心細。”本來想說“隔輩親”,一想祝石也不是祝纓的孩子,就沒說這個話。 “我要是真的心細,就該早些發現端倪了,是我的疏忽。這是一件大事。”她小時候過得也不好,所以揀到兩個孩子之後不免稍稍寬容一點,不曾將兩個小孩子的將來往最壞處想。祝大偏疼石頭,她也沒加干涉。如今細思,如果是她,對面敵人家裡是這個樣子,攪家的辦法起碼有八種。 花姐自責地說:“我也是……看著小妹身邊有幫手,幾個人又那麼樣地與他們吵架,我也心疼他們沒爹沒孃的來著。” 祝纓道:“咱們倆就甭在這兒對著磕頭了。” “那你打算?” “我叫丁貴他們把顧同先前的住處收拾出來,先讓他們住在那裡……” 正說著,就聽到後面院子裡石頭的哀嚎:“你饒了我吧!我就是不行嘛!” 花姐道:“這又是寫字背書背不下去了,錘子叫他做功課,他就……” “他的功課是我教的,學得怎麼樣我清楚。是我沒有管好他。”祝纓說。 之前她偶爾也聽到過祝石這樣的嚎叫,都不放在心上,耍賴不肯學的小孩兒,她在朱家村私塾窗戶外頭看過多了。石頭學習的天賦極其一般,祝纓自己有無數的事情要忙,也差不多放棄了讓他做個文人又或者讀律法、算賬之類的了。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多識幾個字,習武試試吧。 花姐又要說話,祝纓道:“看看去。” 兩人輕輕地走到張仙姑的院子裡,並不進屋,就在外面看著。這屋子裡兩張桌子,一人一張,其中一張已攤開了書本紙張,另一張上胡亂放著捲了邊兒的書。 祝煉和祝石都站在那裡,祝煉說:“石頭,先別出去玩。上課就挨彈子,下課再不用功怎麼能學會呢?” “挨就挨吧,我就是學不會!”祝石帶著點哭腔地說。 祝煉道:“挨彈子還學不會,彈子不是白捱了嗎?你快來,有不會的我再教你。” 祝石搖了搖頭:“我一看那個頭就疼,你讓我玩會兒再寫好不好?我找翁翁,翁翁要是給了錢,我都給你。” 祝煉道:“你別胡說!快來寫功課了!”他心裡發急,他確實在攢錢。在祝家,他會有一點零花錢,但是不及祝大給祝石慷慨。祝石的功課一向滯後,開始落後一點兒,加點兒勁還能追一追,現在已經到了快要追不上的地步了,祝煉比祝石還要著急。背個課文還罷了,算術的課,十個數的加減要是學不好,一百以內的加減就完蛋了,無論乘除。 不行!得趕緊押著他寫功課!再不寫,老封翁就要過來搗亂,護著說“那就先歇一陣兒再寫”了。 祝纓和花姐看著這兩個孩子,只見祝石往地下一坐,開始假哭。這一幕有點兒眼熟,就在前兩天,在祝家莊裡,祝大就給大家來了這麼一手。再看石頭,熟稔得頗似祝大。 祝煉拉著祝石的一隻手,想將他拽起。祝石半個身子橫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被祝煉拉著。坐在地上扭來扭去。 往日,差不多這個時候該有人過來干涉了,一般是祝大,偶爾也有張仙姑。今天沒有,兩人看到祝纓站在院子裡,祝纓打了個手勢,他們就焦慮地坐在正房裡,也不敢出來。 裡面已經進行到:“你快起來,衣服都滾髒了。” “嗯嗯~我不起,髒就髒,有人洗。” 花姐看到祝纓的臉沉了下來,表情非常的可怕。她抬了抬手,想碰碰祝纓的胳膊。一眨眼,祝纓的表情又恢復了平靜。祝纓抬腳就往老兩口房裡走,花姐忙跟了上去。進了屋,張仙姑問道:“你這是……” 祝大也有點緊張地問:“你想怎麼辦?” 祝纓道:“你給他們錢了?給多少了?知道他們怎麼花了?” 祝大張口結舌。 祝纓又問:“你在他們面前坐地放賴了?” 祝大道:“那不能夠!” “那他跟誰學的?” 祝大一個老封翁,平常在外面也是很顧體面的,在家裡就有點兒不著四六。被女兒識破,他不吭氣了。 祝纓接著又問:“他滿地打滾兒,你們就給他換了乾淨衣裳?衣裳誰洗的?起先是杜大姐?現在是誰?蔣娘子?誰告訴他衣裳隨便糟蹋,反正有人洗的?” 祝大被問得腦袋發懵,張仙姑依稀記得,最早是石頭跟錘子滿院跑著玩兒,跌了跤,跌破了衣裳,孩子嚇得要命。祝大說:“沒事兒,破了就補。”最終補沒補也不記得了,但是孩子正在長個兒的時候,下一季就是新衣服了。 張仙姑一根指頭戳在祝大的腦門兒上:“都是你慣的!” “你不也說他們可憐麼?” 祝纓道:“行了,以前是我沒用心管,這事兒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