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二人僵持,年獸未想好措辭,顧念卻是挪步留他自個琢磨,步子大邁,一面挽起寬大的袖口,這一檔口就灌入道冷風。

  他招來幾股泉水,沉聲洗滌二人用過的茶盞,只聽得簌簌水流靡靡音,心估橫豎也不是他自己著急,只是順嘴提一提,誰知詐出了個真相,轉念又想——這廝是第幾回哄騙我了?

  良久,如他意料之內,背後僵立許久的宋錦年吭聲,唇齒微啟,還有些臉面出言發笑,道:‘是我。’

  ‘嗯。’眼睫微顫,顧念道,未停舉止,沒什麼神光的眸子看著花葉從茶水面打旋,直到乾枯沒入。

  說也是詭異,宋錦年時而如滿腹心機,時而如莽撞毛頭渾噩,摸準了顧念的脾性卻偶有忽略他的選擇因由,此時便是一例。

  他覺著阿念話語生怪,幽怨著臉,轉身本欲小跑,帶起大闕衣襬,追問道:‘你不怪我?’

  ‘那不是我該作譴責的事,我也沒說。’顧念道,‘你知道何謂聖母?聖母便是俗世皆愁,幹他由頭如此,不幹亦是如此,你眼裡,我莫非如此庸人自擾?’

  ‘...倒也不是。’年將這話聽了入耳,也正經顧慮,回道。

  一道水沾灰,被拋灑入了觀人間,如一潑陣雨,澆在一女子放置茶樓的油紙傘面,溼透半面海棠,顧念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無謂道:‘所以,因果已成,輪迴無能為力,你我只得清淨所為。’

  ‘既然是作換,她為何知曉我在何處,說什麼你都信,你就去尋我了?’鬆開茶盞,顧念將其一一規整擺放在石桌之上。

  ‘倒真是湊巧。’宋錦年聳聳肩,道,‘泯是個茶樓裡說書的,好生怪,我也見過他的模樣,分明與兔妖半句話都不說,是個捧哏的,誰想還是個情種。’

  ‘初見之時,你我也未有交集,我記得那時某人一嘴,可怖啊,看著是要生吞了我。’顧念道,他尋了處地方坐下,就靠在石桌邊兒,手心撐著面,明著嘲。

  他歪歪頭,心內重複一道年獸的話,模糊之中腦海裡倒真有個人影,卻瞧不大清楚,輪迴裡偶然碰見一面,只道是個可憐人。

  ‘阿念...我是一時鬼迷心竅...你分明比我知道這個道理~’宋錦年嘟囔。

  這話實在是聽得顧念皺眉毛,若說人道情愛露骨,年獸顯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聽得多了,他也分不出真假,畢竟此妖沒什麼善心,死別淚本意還是要殺了他這最後一世換福神。/

  ‘你這是什麼歪理。’顧念道,心內補上句——‘殺我得我,談個情愛拿老子的命喚,我還得喜歡你念想你...嘖,誰賤得慌。’

  宋錦年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道:‘阿念,我是膽怯之人,頭回見你入輪迴,輪迴又奔去茶樓尋你,卻去遲了...欸,你說好不好笑?’他勾起嘴角,抬手往顧念眼前揮了揮手。

  ‘什麼。’

  ‘我到時,你正好從那茶樓往下墜,一下砸我身上了,我一抱你,就沒氣兒了。’年道。

  顧念聽了嘴角一抽,腹誹:‘多謝你啊,還能獻寶似的同我議論一道——’

  倒也沒什麼別的想法,死生過往煙雲,他也沒什麼在乎的,於是表裡不一地違心誇讚:‘那很好啊,醉年街、長藤,嗯,不遠萬里跋山涉水,年大人苦心積慮是來要我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