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總 作品

番外篇5 一往而深

相柳穿著一身玄衣,銀髮披垂,繞過蛇影島上立著的巨大靈蛇雕像,緩步走進縈清殿。

鬼方姒穿著純白長裙斜靠在榻前,一雙迷人又神秘的眼睛含笑看著眼前的相柳。

“你不是這輩子都不見她了?聽見她出事倒是竄得比誰都快。”

相柳垂著眸子,並不回答鬼方姒的話,“鬼方妲留下一本小冊,為什麼不給我看?”

鬼方姒一愣,“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你進了那菩羅幻境?”

相柳伸出手,“給我。”

鬼方姒拿出那本小冊,“我原本想等你繼任鬼方氏族長之後再給你。”

相柳冷漠的聲音響起:“別以為救了我就可以操控我,我並沒有讓你救。”

鬼方姒拍著桌子站起來,“你個沒良心的,虧我用了半身修為救你。”

鬼方姒見相柳臉色煞白,她揮手用一顆晶瑩的水珠探入相柳眉間,果然,那一條命只剩下了一半。

鬼方姒急道:“你果然又以命救了她,真不知道我們欠了那丫頭什麼,一個你一個塗山璟,鬼方氏兩位少主都上趕子去救她。”

相柳眸色深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再見她,更不會再救她。”

鬼方姒冷哼一聲,“那些人你打算怎麼辦?你的死士琉雲也在其中。”

小夭在荒島被虐殺是因為鬼方氏的奪位之亂,以寰長老為首的六位長老和三位島主策劃了此事,想虐殺小夭以此來引出相柳。

但沒想到鬼方姒早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用了半年時間就平息了此事,將所有與這件事有關的人都關押在惡啻山。

“剩下的我會處理。”

鬼方姒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你可是答應我救了那丫頭就回來做族長,祭祀大典你打算什麼時候辦?”

“隨時。”

鬼方姒掃了相柳一眼,“平內亂的事,金天氏幫了我們大忙,你也知道金天族長有個女兒想許給你……”

“隨您。”

相柳語氣淡漠無比。

鬼方姒從心裡心疼相柳,雖然相柳不是在她身邊長大,但血緣這東西是很奇妙的,一如現在,鬼方姒很清楚相柳心裡在想什麼。

“那丫頭與璟兒已經和離,若你……”

“姨母!”

鬼方姒的話被相柳打斷,看著跟妲一樣倔強的相柳,她只能嘆息一聲,將那句“若你想娶她,便娶了吧!”嚥進肚子裡。

春末的風已經帶了些夏日的燥熱。

相柳坐在梵心殿之上,手裡拿著玉簡翻看著。

毛球在一旁道:“琉雲其實只想殺小夭,他原是白氏的後人,白氏一族都死在赤宸手裡。”

相柳冷目看向毛球,“你在替他求情?”

毛球“哎”了一聲,“我是替奕緹來求情的。”

相柳將玉簡丟到案上,“敢替謀亂者求情,他是不要命了?”

毛球與奕緹是朋友,兩人關係很不錯,他躊躇片刻說道:“奕緹也是感念琉雲的恩情。”

相柳靜靜凝視著毛球,直到毛球垂下頭去才說:“去告訴奕緹,接任琉雲的位置。”

相柳的勢力經過五百多年早就土崩瓦解,想要重新建造情報網需要不少時間。

奕緹總歸是琉雲的手下,對於如何收集情報一事頗有建樹,相柳將他提拔上來也算是伯樂識馬。

毛球領命轉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說:“奕緹還告訴我一件事。”

相柳歪在榻前闔著眼,“還有什麼事。”

“那個女人到處在找你。”

相柳緩緩睜開眼睛,淡漠的表情生出一絲喜悅。

毛球抿著嘴,“主人,你可要離她遠一些,跟她太近的人都會倒黴。”

相柳不動聲色道:“去辦你的正事。”

毛球走了兩步,心裡不放心,扭頭又說道:“她好像在高辛王那裡,你不會偷著去見她吧?”

相柳眯著眼看著毛球,“你再聒噪下去我就封上你的嘴。”

毛球忙捂著嘴逃也似的走了。

相柳仰面躺倒在榻上,片刻後,他起身離開了梵心殿,跳入大海之中往軒轅游去。

正是春末,野花開遍山坡。

相柳站在一棵大樹後望著山坡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她消瘦許多,那手指細如筍芽,正在清理西陵珩的墳塋。

相柳很想讓小夭發現自己,卻又止步於此。

他們的關係已經在五百年前清算的明明白白。

永生永世,不復相見。

相柳手心裡躺著那隻冰晶球,此時的他就像那浮在海面上的男鮫人,臉上淡然不可靠近,彷彿在另外一個世界,但其實內心深處很想女鮫人回頭看他一眼。

清明時節,下著濛濛細雨。

相柳穿上華麗的祭祀服,黑晶綴滿衣襬,清冷妖異的臉上面無表情。

他踩著石階,從眾鬼方氏子弟面前緩緩走過,深邃的眉眼在雨霧中顯得冷漠無比。

鬼方姒坐在神宵殿的高位之上,看著相柳一步一步走上祭臺,黑衣旋轉舞動,如驕傲野性的山狼。

祭祀大典後,鬼方姒再次問了一遍,“你決定好了嗎?”

相柳猶豫了片刻,“決定好了。”

“當真要娶金天層雪?”

相柳沒有回答。

五百一十五年前,金天氏鍛造的斬妖箭射穿了他的妖丹,復活後,相柳的靈力只剩下了一半,任憑他如何修煉,靈力還是停留在原地。

救小夭的時候,相柳操縱靈力在自己的妖丹內發現了異常,這才同意與金天層雪訂婚,為得就是查清真相。

所以,真的娶金天層雪是不可能的。

相柳淡淡道:“娶不娶以後再說。”

鬼方姒皺起眉,上下打量著相柳,“你究竟想做什麼,連我都不能說嗎?”

相柳道:“不能說。”

他已經虧欠了鬼方姒那麼多,這件事他想自己解決。

鬼方姒坐在白玉榻上晃了晃頭,“我由著你的性子來,只要你別再隨隨便便送命就好。”

這個夏天格外的漫長,相柳坐在涼亭下運功療傷,毛球在一旁嘰嘰喳喳彙報著大荒發生的事。

“現在全大荒都在議論你與金天層雪訂婚的事,原來瑲玹曾經求娶過她,被她拒絕了。好端端的榮華富貴不享,倒是同意了嫁給什麼都沒有的你,這金天層雪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相柳驀地睜開眼睛,小夭應該也已經知道了自己訂婚的事了吧,她現在是何心情何體會,相柳真的很想知道。

相柳說:“去軹邑。”

毛球問:“去軹邑幹嘛?”

相柳理都不理毛球,起身出了梵心殿。

白羽金雕馱著黑衣銀髮的相柳往軹邑城而去。

毛球嘟嘟囔囔:“你不會要去見那個女人吧?我就知道你還是想見她的,你根本忘不了她,她……”

相柳冷聲道:“閉嘴。”

要不是為了救小夭他的身體沒有恢復,他早就支開這隻愛絮叨的鳥兒自己去了。

想找到小夭在哪裡很簡單,毛球很快彙報,“她在歌舞坊裡睡覺。”

相柳抬腳往歌舞坊的方向走去,毛球拽住相柳的袖子,將他拽得一踉蹌。

相柳瞪他,毛球心虛地低下頭,嘴裡倔強地說:“別再跟她糾纏不清了,她根本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