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納克 作品

第17章 殘雪(下)

次日喬羽帶著江離啟程,先去柘城取上祁護棺柩,一路飢餐渴飲,曉行夜宿。江離途中小心謹慎,日常除必要禮數外,甚少與喬羽交接,每日矯飾容貌,和衣而睡,倒也沒人疑他。

 不出一月回到了臨清,暮春時離開,歸來已是季冬。與喬羽別過後,江離自回家中,眼見庭院蕭索,物是人非,心中無限悲涼,隨即想道:我尚能具棺安葬爹爹,那魏家父子卻客死異鄉,做了孤魂野鬼。這事雖非因我而起,我卻難辭其咎!若再裝聾作啞下去,我可枉生為人了。說不得,我這就去魏家登門謝罪,他家人早一日斂回骸骨,將那父子歸鄉安葬,我的罪孽也少一分。至於過後他們要如何處置責難,都是我該受的。

 自事發之後,他一直悔愧不及,早在歸途中已有此打算,現下決心更堅。主意既定,他當即整衣洗面,徑往魏家尋去。

 一個穿著喪服的老婦前來開門,聽到江離自稱與魏家父子相識後,老婦面露驚詫,慌忙把他請入宅中。

 一路上院落蕭條,四處張掛白幡,不知在為誰舉哀。江離看在眼中,心中驚疑不止:難道魏家已得知了噩耗?念及此處,心中更加沉重。進堂中見到魏老夫人,那可憐的婦人已是形容憔悴,神情恍惚,言語也有些糊塗,江離登覺窒息,尚未開口,已是淚流不絕。

 原來魏家自失去魏家父子音信後,焦急間差溫洛堂的夥計與各處行商打探,終於從柘城來的商人那聽到了魏父捲入官司,稽留病故的消息。得知丈夫身死,兒子流落外鄉生死不明,魏老夫人日夜啼哭,愁思鬱結,一病不起。

 江離見環顧屋中,見床腳堆塵,爐火冷落,感到淒涼不已,遂向一旁被叫做王嬸的老婦問道:“天這麼冷,怎麼不生爐火?老夫人屋中服侍的人都在哪?”

 王嬸含淚道:“家裡除了我,其他人都散了!奶奶求醫買藥的花銷大,銀錢撐不了多時。柴米堪憂,無錢買炭。”

 自進門後見門庭冷清,無人灑掃相迎,江離早已猜疑,此刻方才確信道:“是溫洛堂出事了?”

 王嬸點頭道:“公子明察!誰也沒看出那張掌櫃原是豺狼之性!他聽說老爺亡故,少爺失蹤,便攛掇族人前來爭產,欲將溫洛堂搶去!自從出事以後,他便夥同潑皮無賴找至宅門外勒索月俸,拖槍曳棒,整日在門外惡言恐嚇。奶奶軟默,不敢反抗,一一使錢打發,不夠就典當家裡財物填補。”

 江離疑道:“就算如此,溫洛堂經營多年,靠鋪中財貨,總能支持一段時日啊。”

 王嬸道:“還說呢,我們檢點鋪中貨物時,發現盡是贗品次品,可知那張掌櫃早有邪心,一直做這暗中掉包的勾當。只這一個月間,溫洛堂已人去樓空,聲名掃地,只有陳賬房忠心耿耿,不時來賙濟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