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6章 鳳鳴樓四

葉楓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怔住了。鳳鳴樓上下，全都驚於對方為何說出這般話出來。

清綰都用一種不相信自己耳朵的眼神看著葉楓。

而晚凝倒不像是清綰那般的表情，似乎她對老爺會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奇怪。

至於小滿，她對此也是一副沒什麼感覺的樣子。畢竟修士關於凡人的感覺本就是無感，何況小滿在成為修士之前，連人都不是，就只是一隻猴子。

此時此刻，蘇蓉則是一雙愈發冰冷的雙眸盯著葉楓，許久之後，才道：

“葉道友，他們雖然不是修士，即便只是凡人，但也不是能拿來當籌碼的財產。”

聞言葉楓則是冷笑道：“你既然此刻叫我道友，就該明白，你們皆是修士。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修仙界，凡人對於修士意味著什麼，你不可能不清楚。

“說是財產，財產起碼還有所有人，有能保護他們的修士存在。但是你卻說他們不是財產，沒有保護的凡人，對於其他修士而言，意味著什麼，蘇樓主，你也應該很清楚。”

蘇蓉啞口無言，因為她知道，對方說的沒有錯。

沒有修士鎮守的地方，那裡的凡人最大的可能是成為散修、邪修的“升級材料”。比如鼎鼎有名的“萬靈血珠”“萬魂幡”的主要材料就是成千上萬的凡人。雖然這個世界中絕大多數修士對凡人，從來都不會把對方當做和自己一類的存在，而且修士也常常將凡人比作螻蟻。然而對於凡人而言，若是成為了修士的“財產”，起碼會因為“財產”容不得他人染指，而多少受到點保護。

這樣說雖然很是殘酷，但是現實的修仙界從來都是這般殘酷的，而這樣的現實，對於沒有修為沒有力量的凡人，只會更加殘酷。

此時此刻，蘇蓉問道：“葉道友，為何要這般殘忍？”

聞言葉楓笑道：“殘忍？為何？”

說著葉楓看向那個發牌的美女荷官，道：“這位姑娘有一雙巧手，想給葉某發什麼牌，就能拿什麼牌給在下。所以葉某的一手爛牌，她的功勞居功至偉。

“即便葉某換牌，也依舊換不到任何好牌，也是拜她所賜。但這個前提是，她必須要知道我換的是什麼牌。至於這點。”

說著葉楓頭也沒回地向後上方一指，說道：“就得多虧了我身後閣樓上，這些視力極佳的仙子，以及她們和荷官多年的眉目交流的配合了。”

清綰和晚凝均是一凜，因為剛剛葉楓的意思是說，鳳鳴樓所有人一起在這場牌局中作弊出老千。

而實際上，葉楓說的就是事實。

一般情況下，被指出作弊、出老千的話，對方都是不會承認的。

然而，蘇蓉卻是坦然道：“葉道友慧眼如炬，所以，葉公子是要因此認為，自己應該贏了嗎？”

聞言，葉楓卻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這個世上，凡事都有規矩，蘇樓主和在下的牌局之前已有約定，雖然有‘不得使用道法’這條規矩，但是這個規矩換個角度理解的話，其實就等於是說‘不得使用道法出老千’。

“換句話說，這場牌局，從一開始並不排斥作弊。蘇樓主雖然作弊，但卻不是使用道法，在我看來，的確不算壞了規矩，牌局自然依舊是要繼續的。”

聞言，蘇蓉倒是對葉楓有些另眼相看，道：“所以葉道友明知我耍詐，卻依舊直接正面硬撼。直接蓋牌，再換牌，這個的確是最佳的破局之法。如今，我等雖然無法得知葉道友的手牌是好是壞。但是葉道友確定，你這就能贏了嗎？”

葉楓笑道：“蘇樓主，在下的賭品和賭運一向不錯。”

說著葉楓微微收起了笑容，面容冰冷地繼續道：“回到原來的問題，蘇樓主為何會認為在下殘忍？蘇樓主不覺得，一群螻蟻合夥騙一個修士，難道不該死嗎？你牆角的螞蟻讓你覺得噁心，那還不夠你拿開水燙死他們的理由嗎？”

葉楓的笑雖然是笑，但是那笑容中散發的殺意是可怖的純粹，純粹到了讓人感到戰慄。

而清綰則是看著這樣的葉楓，心道：他真的還是自己之前認識的那個葉楓嗎？

清綰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拉住葉楓，她覺得這樣就能把葉楓拉回到自己原本認識的樣子。但是剛要伸出的手被晚凝按住了手腕。

清綰不解地看向晚凝，但是晚凝只是慢慢地眨了下眼後，搖了下頭。

然而就在這時，蘇蓉卻是笑道：“葉道友，此刻你身處驅靈法陣之中，你還覺得你是修士，他們還是螻蟻嗎？”

蘇蓉的意思是，在驅靈法陣你也只是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他人也不再是任你拿捏的螻蟻。甚至於你才是那個螻蟻。如今你提這種要求，就是在作死。

而葉楓聞言卻是笑了笑，忽然，葉楓的身後一尊巨大的法相金身出現了！

蘇蓉頓時大驚失色，眼球震動。

驅靈法陣的確是能讓修士暫時失去法力變成凡人，但那也是有極限的，面對超越了法陣極限的真正強者，驅靈法陣自然是沒用的。

驅靈法陣對自己有效，對於對方無效，這個無疑已經說明了，對方的實力是遠超自己的，對方想要殺掉自己、殺掉在場的安平鎮所有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蘇蓉不愧是老江湖，強行按捺住激盪的心境，冷然道：“所以，葉道友是打算訴諸暴力了是嗎？”

她要為周圍人求得一線生機，即便是用她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葉楓笑道：“難怪孔夫子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剛剛不是蘇樓主，你先要訴諸武力，用驅靈法陣威脅在下的嗎？

“葉某隻是展示武力，讓蘇樓主能老老實實地把這場牌局繼續下去而已。

“不過，葉某見蘇樓主也是我輩中人，所以我退一步，只要蘇樓主願意壓上安平鎮所有人的性命，即便樓主輸了，斷續丹，葉某依舊雙手送上。而我只是不喜歡被一群螻蟻騙了還見他們活著罷了，對樓主的性命，還沒什麼興趣。

“這樣的注碼，蘇樓主你應該沒有任何拒絕的道理。要知道，我也是個守規矩的人。”

蘇蓉沉默了，對方實力強悍，非自己能敵。而對方開出的條件，於自己而言，從修士的角度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忽然，蘇蓉道：“如果我認輸了，你能放過他們嗎？”

葉楓饒有介是地看了眼蘇蓉道：“蘇樓主，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情，我是一個守承諾的人，所以才會按照賭局的規則來，因此他們此刻還活著。

“但是，賭局結束了，賭局的規矩也就結束了，你覺得那時候，還有什麼規矩在？剩下的不就是修仙界的規矩了？”

蘇蓉沉默了。

而葉楓也十分“貼心”地解釋給蘇蓉聽：

“也就是說，蘇樓主，無論你選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些凡人的命運。而你唯一的選擇，就只有能不能在這個註定的命運裡面，趁著有限的機會，給自己多撈點好處罷了。

“因為，你只是一個弱者，而弱者什麼都改變不了。”

此時此刻，熊二聽明白了什麼，怒罵道：“你這廝才是最壞的！”

“住口！”蘇蓉忽然暴怒道。

熊二見蘇蓉大姐頭這般生氣，也不敢再說一句話。

蘇蓉看了眼清綰，無奈地低下頭，清綰為何會喜歡上一個這麼壞的人？！

蘇蓉道：“葉道友，我願意拿自己的命，換你放過所有人。我的姿色，我的修為，比起其他人，對你而言應該更有價值！”

此言一出，鳳鳴樓上下即便爆發一陣騷動混亂，終於還是在蘇蓉的暴喝下，被強行按壓了下去。

葉楓隨後道：“你說的，的確沒有錯，不過我對你嘴裡說的姿色和更有價值，不感興趣。好了，蘇樓主，該你選擇了，趁我還有耐性的時候，你壓還是不壓？”

蘇蓉沉默許久，終於從咬緊的牙縫裡面擠出了兩個字。

“不壓！”

話音未落，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降臨在蘇蓉的身上，讓她痛不欲生、苦不堪言，但是蘇蓉依舊在緊咬牙關，依舊不肯改口

葉楓冷冷地道：“明明最好的選擇擺在你的面前，你卻選擇最蠢的那個，所以。。。。”

就在蘇蓉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她都已經做好閉目就死的準備的時候，那天塌的威壓瞬間消失不見，而剛剛她痛不欲生的感覺也瞬間消失，彷彿剛剛的一切就只是幻覺一般。

而於此同時，那枚斷續丹飛停在蘇蓉的面前。

就聽葉楓道：“所以，我輸了，畢竟，在牌局中，我還是使用了道法。按照規矩，我是輸了。”

說著葉楓站了起來，留下了彷彿死裡逃生蘇蓉呆坐在對面的座位上。

葉楓對著蘇蓉拱了拱手道：“那麼蘇樓主，在下告辭。”

而此時此刻，晚凝也是嘆了口氣道：“老爺果然又在騙人。”

清綰即便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有一點可以肯定了，葉楓根本就沒打算傷害這裡任何的人，但是葉楓為什麼要這麼做！清綰想要知道理由！

於是清綰直接堵在葉楓的面前，緊緊地盯著葉楓，道：“葉楓，你不解釋清楚，還有你為什麼要騙人，我不會放你走的！”

葉楓苦笑了下，道：“大小姐，我們回去說行不行？”

清綰非常堅決地道：“不行！”

葉楓無奈地苦笑了下，道：“好吧，先說我為什麼要騙人。我不是一個會吃虧的人，這裡這麼一大堆人合起夥來騙我，我騙一下主謀之人，這一點不過分吧。”

清綰愕然，這的確不過分。但是隨即又撅起小嘴道：“斷續丹何其重要，你直接說送就送，你一定有什麼原因。”

葉楓看了眼清綰，道：“一定要我在這裡說？”

清綰道：“是的。”

此時，蘇蓉也回過味，慢慢站起身來，道：“葉公子，我也想知道你的理由。”

注意此刻，蘇蓉稱呼葉楓的叫法不再是“葉道友”，而是葉公子了。

葉楓看向了蘇蓉道：“我之前給蘇樓主說的，修士視凡人如螻蟻，這個是修仙界歷來一貫如此的認知，但是一貫如此就一定是對的嗎？一向如此就一定是沒有問題的嗎？”

“起碼，我不喜歡那樣的認知。即便是凡人，也應該是和修士一樣，都是人，都是平等的生命。不該存在誰更高貴，而誰是螻蟻的偏見。在這一點，我和蘇樓主的看法，應該是一樣的，所以我是蠻佩服蘇樓主的。”

這時，清綰不滿地問道：“你佩服蘇蓉姐，那你還折磨她？！”

葉楓道：“這個世上，最可怕、最不可測的東西，就是人心。一個人在威逼利誘之下，人心方能顯出本性。蘇樓主對於那些凡人，是待價而沽，還是真心如此，都要看她的選擇。很明顯，蘇樓主的選擇，還是讓我感到敬佩。

“很多時候，明明是最佳選擇，我們卻不去選，反而會去做出最蠢的選擇。不得不說，這的確很是愚蠢，但那是從純粹利己的角度去說的。

“能幹出這種蠢事的人，才是真正的人，而我，並不討厭這樣的人。”

“我始終相信，一個人能成為什麼樣的人，從來不是看他的能力，而是看他的選擇。

“但是這個不代表能力就不重要。

“就比如剛剛。”

說著葉楓看向蘇蓉，道：“如果此刻站在這裡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人，那麼如今應該就是另外一種結果了。”

葉楓對清綰道：“選擇是重要，而讓自己能做出那份選擇的實力，也一樣重要。

“否則光有情緒和選擇，什麼都守護不了，豈不是更加痛苦？”

“但是，此刻做不到的實力，不代表以後就得不到。雖然我不是一個爛好人，但不可否認，你的蘇蓉姐有資格、也有能力變得更強，更有資格得到我的幫助，”

說著葉楓笑道：“說到這裡總可以了吧，時候不早了，我要帶晚凝和小滿回去休息了，清綰，你打算留在這裡，還是？”

就在這時，這次事件的起因之人——張三石，道：

“葉所長，你不能把我丟在這裡啊！”

葉楓則是沒好氣地看了眼張三石，拱了拱手道：

“張前輩，在下學藝不精，救不了前輩您了。

“再說，我這個人，也是蠻討厭白嫖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