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咕咕咕咕 作品

第十七章 逼走 (二)

“白玉兒,白玉兒……”

 爛爛睜開了眼,眼前一片黑,是沒有點燈的黑夜嗎?

 不是,那是黑色的霧氣矇住了她眼,像一隻取代眼皮的黑手一樣覆蓋在眼上,睜開眼就是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

 在迷霧中,她執著一柄燈籠,那燈籠似乎熄了,沒有光透出來。

 在那片黑暗裡,熄滅的燈芯冒出陰冷的濃煙,彷彿眼前的黑霧就是從中吐出的。

 手執著一把帶來無盡黑暗的無芯燈籠,她踽然走入無盡的黑暗中。

 “白玉兒——”

 爛爛抓著四爺的手愈發的要緊,彷彿那是能帶給她光明的燈籠,只是在黑暗中走的越久,這種自欺欺人的光明也會破滅。

 坐在床前的四爺撫上爛爛冒著密汗的額,輕輕地將汗擦拭,恍若在擦拭著世上最奇特的珍寶。

 爛爛緊抓著四爺的那隻手也冒出了汗,黏黏膩膩的,兩人的手如膠似漆般纏在一起。

 這種緊密相連,如同根而生的連理枝般纏繞,一種細膩的溫柔的感情在四爺心中悄悄發了芽,正在慢慢地隨著他身上密佈的毛細血管去征服他身上的每一寸領土。

 彷彿覺得爛爛手中傳過來的力量不夠,四爺反過來抓緊了爛爛玲瓏細小的秀手。

 她的骨頭是堅硬,如玄鐵鍛造的利劍一樣,這一定是他尋到的一把最好的劍,幾乎握著她就能感受到那種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力量。

 或許現在她還不足夠鋒利,但只要加以磨鍊,假以時日,直指皇權也未嘗不可。

 冷汗從手心中沁出,冰涼的如暗不見天日的井水一樣,直貫爛爛的心頭,那種徹骨的冰涼感順著主動脈泵出,跟著如羅網般盤布的血管凌遲她身上的每一處皮肉。

 就是這樣冰涼的感覺,在四爺握著的反而是一種溫暖,對溫暖的貪戀,他捉緊了手中這把冰涼的“利劍”。

 然而,對於置身無邊黑暗中的爛爛而言,這種冰涼叫她清醒手中握著的不是有溫度的光明而是無盡的黑暗。

 終於,爛爛鬆手了,她不再用力去緊握那支冰涼的手柄,從來都沒有亮起的燈籠,她拋棄了。

 她像一頭獵豹一樣在黑色的大霧中莽奔,什麼都不怕,因為白玉兒死了,她現已是孑然一身,她要跑出去,離開,離開!

 當一個孤獨的人帶著明熹之光而來,黑暗也將怯步褪去。

 陰沉沉的黑霧在慢慢地逝去,爛爛伸手,依舊不見五指。

 她用手一揮,像推開一扇門一樣,她撥開黑色的大霧,碧色的荷葉如浪湧來,鋪蓋了眼前的空曠。

 往前走,穿入一片碧色中,荷葉晃動爛爛的裙角,如清風搖來。

 淺薄的霧氣籠罩著一個身影,堅挺的後脊背,無疑就是白玉兒。

 碧色的荷葉,青色的羅裙,緋紅的荷花箭……

 爛爛向前邁出一步,卻止步了,她的腳陷在淤泥裡。

 白玉兒站在荷葉深處,和玉立的荷柄永遠背對著她,做一個迷霧裡的睡美人。

 在這片夢境裡,淤泥不會埋葬她,蛆蟲不會啃食她,沒有誰能隻手遮天加害於她。

 大霧迷茫,佳人遠去。

 青青荷葉,那是白玉兒的綠羅裙,緋緋粉蓮,那是她如初的笑靨。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初見時,是背影,那時你容貌姣好,今永別時,仍是背影,卻只能去回想你曾經的容貌。”

 為什麼你只能做我記憶裡模糊的背影,而不能和我一起平平安安地離開呢?

 明明她都已經在著手和四爺攤牌的事了,就算三莊那一局失策了,不還有江南賑災策一計嗎?

 人算不如天算,古代裡唯一以命相交的好姐妹,竟然,竟然成了爛爛心中的遺憾……

 碧色的荷葉模糊了爛爛的視線,無論從哪看,都是白玉兒穿的那件綠羅裙,可是大霧已經把她帶走了。

 “試妾與君淚,兩處滴池水。

 看取芙蓉花,今年為誰死!”

 爛爛試著去吟唱那夜白玉兒把她唱哭的那首詞,她發現她的聲音難聽的要死,唱破了,眼睛乾巴巴的,什麼淚都流不出,一個勁地搓眼,只是把眼睛搓紅了。

 難道她那晚唱這麼悲傷的歌,就是要離別嗎?也沒說是天人永別啊,為什麼這現實要這麼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