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不歸歸途（卷四終）
世人只知道甦醒是“無垢神土”的界主，但實際上，他既可以是一個具象的生靈，又可以是諸多力量意志的合成。
此時鐘離軒身上出現的甦醒，正是鍾離拓和北辰助力後呈現所得，尤其是在惜泠聖力的加入後，愈發飽滿靈動。
“蘇默，當年在‘戰亂紀’，你我奪得這異界天下。而後我掌界之權柄，你握墟之壁壘。莫不是已經忘了當年的承諾？”
鍾離軒儼然已是一副甦醒的姿態在和墟神說話，這“蘇默”正是對方的本名。
墟神不禁出現一絲恍惚，險些刀勢被瓦解，後一股頹敗殺亡之氣雄起，怒視對方道：“甦醒早就不在了，而我也只是行走在墟中的行屍走肉罷了。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你我也是！”
說罷，衝破對方束縛，繼續兇惡齧進。
鍾離軒遇強則強，此時受到侵襲反彈而出的氣勢更為驚人，當年甦醒的一派神華在此際重現。
但見棍身箴言流動，似在訴說這方世界的風雨脈絡，並被疾速波動的“無垢粒子”串接成古樸騰龍。
“既然你還是執迷不悟，就如我們當年決裂時的那樣，一招泯恩仇！”
鍾離軒這一棍驚世駭俗，對上墟神的頹煞刀鋒，整個世界都為之疾旋，“青蒼白宇術！”
同樣還是之前的那招，但威力和氣象已是另一番境界。
墟神的眼中終於閃爍起了恐懼，所有墟內的力量都被自己強徵過來，刀勢在膠著迸擊中悚然一變，怒喝道：“墟梵天流斬！”
此戰堪稱絕世，縱是鍾離拓和惜泠，已瞧得目不轉睛。
更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如此對決，竟會由剛入聖境的鐘離軒促成。
一條光柱燃裂而開，貫通天地，彷彿將這世界都一分為二。
“生死棋”全面崩盤，黑白子或粉碎或挪位，徹底亂作一團。
風飲言三人由此從禁錮中驚醒過來。
“這是……”
風飲言情願相信所見一切皆是噩夢，她奮力狂攻周遭，自然也無法離開棋子內的封閉空間，於是將自己的“冰尊魔核”之力宣洩而出，盡數給到鍾離軒。
童小桐和濮陽阡陌亦不遺餘力地相助。
一聲驚爆震裂青冥，墟神一刀竟斬斷了對方長棍上肆虐咆哮的騰龍，正狂喜之際，周身出現了無數蒼青色的空洞，不禁令自己心裡發怵。
“白宇既出，神土無垢。大道歸墟，法緣待續。”
這句話既似感悟又似預言，不知是出自甦醒還是鍾離軒之意。
話音剛落，便令所有的空洞發動改天換地的洪流。
整個世界被白色填滿，光明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終於展開釋懷的笑容：“不枉我做出如此犧牲，你終究是做到了。”
墟神不甘的嘶吼蕩氣迴腸，最終漸漸無力，整個人就此被消磨在無盡的白光中。
隨後所有空洞同時消失，鍾離軒身上的甦醒形態亦隨之飛散，暴露出虛疲已極的本質，在凌亂的風中飄搖，後被無形之力拂向前方的未知深處。
所有人得以從封閉空間中擺脫出來，後受到狂暴元氣的突然襲擊，如同是無法抗拒的天災颶風，迫得自己無法前進。
“可惡，若阻我，我便毀了這個世界！”
風飲言冰翼大開，使盡渾身解數，卻也只能前進幾步，稍不慎又被逼回原點。
北辰一夫當關，驟然擋在所有人身前，一股強芒自身前綻放，竟將元氣亂流硬生生地切開，為大家臨時開闢出一條路。
“快走！”
北辰苦苦支撐，急促呼喝。
風飲言三人立刻順道疾行，沒人搭理那重傷不起的光明。
北辰艱難地看了光明一眼：“若不想死在這裡便求我，我帶你一起走。”
光明微微一笑，吃力地盤膝而坐，很快便在狂風中化作點點星沫。
“這……”
北辰看不透光明適才是原地坐化，還是藏匿進了某個時空。
眼見著臨時通道在擠壓中飛速縮小，無暇再思索，唯有先行撤離。
……
渾渾噩噩中，鍾離軒再次睜開眼，看到眼前虛空中豎立著一道巨大的刺目光環，他能感受到這光環內氣機的可怕，只要沾著一絲，自己瞬時便化成飛灰。
“這是世界的終點，還是另一個世界的起點？”
鍾離軒暗自疑惑。
此時一個聲音傳來：“大道演變至此，已頹敗無回，‘生死棋’的毀壞便是最好的佐證。苦戰至此一場空，你後悔嗎？”
“大道歸墟是既定的宿命，走到這一步，我並不意外。”
鍾離軒不知對方是誰，但對內心所想毫不掩飾，“更何況轉機極有可能就在我眼前，不是嗎？”
那聲音乾笑了兩聲道：“呵呵，若你想明白了，便大步地邁進來。不過我有言在先，若你犧牲了，你們的這個世界便真的完了。”
“不要那麼看得起我。”
鍾離軒似被戳中了笑點，“哈哈哈，若能撐起這個世界的每一個平凡，你再來誇讚我的偉大！”
此時，其他眾人堪堪趕到此處，看到了鍾離軒逐漸靠近那可怕的光環。
“回來！”
風飲言聲嘶力竭地怒喊，她奮力靠近，卻又無法寸進。
看到風飲言焦急地看向自己，北辰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前的阻礙之強，已不是自己能夠突破。
換言之，鍾離軒能夠前進，乃是那暗中高人特意放行。
“鍾離軒，你說過要再下九幽幫我找回清柔，難道想這般逃走？！”
濮陽阡陌向前轟出流星般的拳雨，卻連波瀾都未掀起一絲。
“你回來啊！大家一起想辦法。”
童小桐再次化作天衣篁蛇向前方的無形壁障猛撞，最終無力地耷拉落下。
鍾離拓、惜泠、蒼吾、北辰未發一言，他們都從中看出了一絲端倪，知道眼前一切都無法阻止，唯有在心裡默默禱告。
自始至終，鍾離軒都沒有回頭，甚至將光環內的極端恐怖都拋諸腦後。在巨大的天道面前，他沉入了更深的無我之境。
但聞一聲隆隆，光環在鍾離軒穿越的同時，就此縮小成一條光束後消散。
看著周遭一切的動盪都化為虛無，眾人內心變得迷茫。
風飲言更是一肚子悲憤無處宣洩，此時正好看到天穹之上映出一片恐怖的赤紅。
“這三輪天日怎的聚集於此？！”
北辰大感不妙，因為這三輪天日本各據一方才能保持異世界的平衡。如今集聚，必有大事發生。
事情遠比大家想象的還要糟糕。
三輪天日剛“碰面”時，不過是彼此形成環狀，圍繞環心徐徐旋轉，可自身火流卻在這個過程中瘋狂膨脹，後演變成向外噴發爆裂。
最終，天日之間發生碰撞，它們均因受到超大震盪而破裂。隨後天火如洗，將整個異世界之壁染成慘烈的火紅。
看著滿是滅絕之色的火紅快速向世界內滲透進來。
北辰的表情不禁凝重起來，但想著甦醒時間不長的異世界，其生機當還旺盛，不至於被快速覆滅，於是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寰宇內當還有可以躲避的空間，我們帶著異世界，設法先行退避。”
就像當年用於逃難的“流雲”一樣，北辰提出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說得輕巧，這個世界只怕說沒就沒。”
童小桐不禁顯出絕望之色。
“有一個人，或許能夠幫到我們。”
鍾離拓看向赤紅的長空，似在其中尋找著什麼。
惜泠順著鍾離拓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翻滾的赤火中冒出點點星芒，一個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似在招呼大家前進。
“是光明！”
北辰暗罵光明狡猾，對方非但沒死，而且似乎已進入了一個安全的區域。
但好在有良心，知道來給大家開路。
此時，從整個寰宇結構來看，異世界就是一顆隨時會發生天爆的火球，正受著點點星芒的拖曳，向著一處寰宇鴻湖前進。
一頭巨獸出現在火球的上空，正是當年鍾離軒流浪寰宇時遇見過的光年，他看著火球的走勢，自語道：“此去是‘宇心湖’啊。這些年受到‘寰宇廢墟’不小的影響，已變得非常兇險。但眼下，這確實是不得已的選擇了。”
光年向著火球吐出一口白金之氣，為其附著上一層天然護佑，免去寰宇內各種突然的暴亂侵襲。
火球行進的速度也因此加快，穿入重重星霧之中。
寰宇內穿越一天，相當於修真界的一年。
輾轉，便是十年彈指間。
寂靜已久的寰宇被一聲爆破驚動，據說紅芒染了半邊天，隨後無數的寰宇生靈探出腦袋，卻無人敢上前靜觀，皆以為是一場破壞力極大的星辰爆炸而已。
自那以後，“宇心湖”便終年沸騰不休，激得相鄰的“寰宇廢墟”愈發暴動，兇物不斷。
直至有一天，從中浮出一具幽幽身影，他一手便掐滅了無數叫囂而來的兇物，後看著周遭茫茫寰宇，咯咯乾笑道：“終於，這個世界要輪到我了。”
歸墟，沉寂，於沉淪者是宿命，於抗爭者是新機。
正所謂——大夢清秋碎，離人淚，萬事非，眾生墟妄何處歸。悲風裡，疏影參差，沉吟不自知。萬籟天音無覓，三千大道凝碧，數點滴，最難將息。
（卷四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