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告別
【輪迴的第二十二週目】
久野彌生被沢田綱吉的留言感動。
彌生熟練地埋葬了自己的父母,熟練地找到了武田川吉，熟練地告訴叔叔自己準備出國去意大利留學，讓叔叔不要擔心他。
久野彌生來不及等人格誕生了,他懷念前世每天在彭格列總部當一條小鹹魚的生活。
他曾公開說自己沒志氣，不想上戰場，只想縮在後頭搞搞情報。
沢田綱吉聽完,就把他從山本武的雨組調到了六道骸的霧組,負責跟著庫洛姆收集情報。
他還說自己膽子小，不想殺人了，問出外勤的時候把人揍得半死不活行不行。
沢田綱吉說當然可以，你還小呢，十年前的恭彌就是這樣做的,你可以去找他取取經。
久野彌生懷念那樣的生活,想念這樣好的沢田綱吉，以及待他如家人一般的彭格列，不會逼迫他的彭格列。
他和沢田綱吉曾相遇在西西里的夏季,那是彌生的第二十次輪迴。
久野彌生那一世還是個殺手，一邊滿世界殺人拿黑市賞金,一邊到處旅遊。
灼熱的夏風撲面而來,西西里街頭的冰淇淋店排了足足兩條長隊。彌生怕曬,排隊的人又多，只能蹲在陰影裡，眼饞地看著路人手裡的冰淇淋。
他剛到意大利,風塵僕僕,尚未梳洗，看上去看個未成年的小乞丐。
一道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繼續看冰淇淋的舉動。
彌生抬眸望去。棕發男人穿著簡單的襯衫西褲,袖子挽了起來，西裝外套搭在臂彎。
“買多了吃不完，給你一份吧，不要浪費。”
沢田綱吉溫柔地編著一戳就破的藉口，將手裡足有三個不同顏色圓球的冰淇淋遞了過來。
他的右手佩戴著的彭格列指環格外矚目。
彌生從綱吉的眼眸裡看見了整個天空。
他很認真地問：“十代目，彭格列還收人嗎？我可不可以直接走Boss的內招免面試啊？”
“我上能殺人下能殺雞，殺個咒靈更是手到擒來，無論是臥底還是當偵探都是一把好手。請務必看看我吧！”
……
久野彌生坐在前往意大利的飛機上，回憶起啼笑皆非的過往。
無論是第二十次輪迴，還是第二十一次輪迴，他都是這樣被沢田綱吉撿回彭格列的。
彌生已經想好了，這輩子還要在那個冰淇淋店外蹲沢田綱吉。
他要把那句話再說第三遍，第三次欣賞綱吉錯愕的面色，第三次被獄寺隼人一把掀開，冰淇淋落在地上，而獄寺用槍指著他的額頭滿臉警惕。
他還會在聖誕之夜第三次接過獄寺隼人的禮物，聽那傢伙硬邦邦的道歉。
禮物是冰淇淋店一整年的年卡，足夠吃到吐。
但彌生很喜歡。
所以他這輩子也要復刻之前的事，故意坑獄寺一張年卡。
久野彌生看著窗外，唇角揚起一抹笑。
下一刻。
飛機突然劇烈抖動起來，燈光明明滅滅，氧氣面罩從上方垂落在他的眼前，機艙內驚呼四起，到處都是哭聲。
空姐和空少來回奔波著，大聲呼喊，試圖讓大家冷靜。
彌生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他聽見空乘說：“要相信我們還有希望，能活下來的！”
……沒有希望的。
久野彌生戴上了氧氣面罩，安靜地等待死亡。
獨自等待他的下一次輪迴。
永遠無法停止的輪迴。
**
【輪迴的第三十二週目】
這是一個遲遲沒有人格甦醒的周目。
久野彌生的身體不好，精神狀況又一次抵達崩潰邊緣。
他還不幸感染了風寒，發了高燒。
拐賣小孩的團伙覬覦彌生優越的外貌，趁他生病最嚴重的時候將他綁回了基地。
彌生心想，先睡一覺緩一緩，等睡醒再把你們這群混蛋全都宰了。
他縮在牆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七瀨裡緒就是在這個時候甦醒的。
持續不斷的高燒和幻痛讓這具身體微微顫抖著。
七瀨裡緒沒有喊醒睡過去的彌生，彌生太累了，就由他來想辦法給身體降溫。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激烈的槍聲。
上了鎖的鐵門被轟開，許多身著黑西裝的mafia魚貫而入，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了這裡。
七瀨裡緒聽見一個男人冰冷的嗓音，吩咐著：“那個孩子留下，其他……”
吩咐完後，腳步聲向他靠近。
七瀨裡緒抬起頭，對上了太宰治的目光。
他和彌生被身為首領的太宰治撿回了港口mafia，成為了太宰治的學生，接受港口mafia的庇護。
太宰治似乎知道一切，不僅能一口叫破他們的人格名字，還對他們極好。
港口mafia的人都很不可思議，尤其是中原中也，他第一次見到太宰治這麼溫和地對一個人說話。
七瀨裡緒和久野彌生接受了太宰治的裡世界厚黑學教導，掌握的技能越來越多。
這種教導不同於彭格列。
兩個人幾乎從另一個角度、更深入地認識了裡世界，也把港口mafia摸透了。
久野彌生對七瀨裡緒說：【等下一次輪迴，我們就加入港口mafia，篡森鷗外的位！】
七瀨裡緒乾笑：【當首領好累的，還是別了……】
彌生想起太宰治的魔鬼行程。
他沉思片刻，艱難道：【你說得對，首領什麼的就算了吧。】
之後的某一天。
一直沉睡的另外三個人格同時甦醒了。
久野彌生既意外又驚喜，他一共有四個人格，大家已經很久沒有同時出現了。
就在這時
，太宰治把他叫去了首領辦公室。
太宰治將破解輪迴的辦法告訴了久野彌生，只不過要下一世才能嘗試。
這一輩子，還是得再死一次。
久野彌生說沒事，反正習慣了。
他們進行了一場談話，做了一個交易。
兩人說完，太宰治就準備去Lupin見織田作，然後找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跳樓。
他還告訴彌生：“不用白費力氣勸我，我想死很久了。”
彌生欲言又止，久久不肯挪步。
太宰治問：“你還有什麼事？”
彌生說：“既然我也是要死的，不如——”
太宰治冷笑：“想都別想，我不和男人殉情。你換個地方死。”
彌生大聲說著地獄笑話：“太宰先生，你不覺得一起跳樓是個好主意嗎？黃泉路上好作伴啊！”
太宰治：“我不覺得。”
彌生遺憾：“好吧。”
轉身離開前，彌生問裡緒：“還有什麼想對太宰先生說的麼？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太宰治興致勃勃地：“對呀，裡緒，不出來跟我告別嗎？”
七瀨裡緒接過了主控權。
“太宰先生。”七瀨裡緒認真地說，“我會銘記您的。您永遠是我的第二首領。”
太宰治問：“第一首領依舊是彌生？”
七瀨裡緒：“當然！”
太宰治笑了足足好幾分鐘，才慢慢收斂了笑意，擺手讓少年快走。
首領辦公室的大門緩緩合上。
久野彌生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太宰治，輕聲道：“再見，太宰先生。謝謝你。”
太宰治的面容隱沒在黑暗裡，看不真切。
“彌生，裡緒。”
“……再見。”
大門合攏了。
前一秒還深情告別的久野彌生，下一秒對著大門扯出一個沒有感情的冷笑。
——想死？沒門！
久野彌生半路攔截了織田作之助，把太宰治乾的那點破事全抖給織田作之助，除了書沒有說，其他該說的都說了。
織田作之助一直保持著禮貌的沉默，明顯不信任港口mafia的幹部說的話。
久野彌生誠懇道：“沒有誰生來就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對麼？”
織田作之助的表情似有觸動。
久野彌生說：“我不要求你立刻相信我，我只希望織田先生能答應我兩件事。”
織田作之助：“……你說。”
彌生：“第一，在Lupin裡，無論太宰治說了什麼蠢話，你不要拔槍。”
織田作之助：“……可以。只要他不率先動手。”
彌生：“第二，當我發短信給你之後，請帶一本你寫的趕到Lupin，把書交給那個人。”
織田作之助答應了。
……
久野彌生偷偷趕到
了總部天台之下的那一層，就蹲守在窗臺邊。
他隱藏了氣息，一動不動，像個沒有氣息的雕塑。
久野彌生是頂尖的殺手，當他不想讓人發現自己時，連太宰治都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
彌生聽見太宰治就站在他的頭頂，說著一些託孤的話。
他摸出手機，給織田作發了短信。
夕陽斜斜西沉之時，太宰治說完了最後一個字，在中島敦絕望的目光中微笑著向後倒去。
身體剛順著重力下降還沒半米，太宰治的腰背突然被人從下重重一踹，硬生生踹回了天台上。
彌生最討厭別人不愛惜生命，這一腳幾乎沒留情。太宰治痛到只能趴在地上，沒有掙扎的力氣。
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恰好撲過來，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臂。
中島敦驚喜的表情僅僅維持了一秒。
底下倏然傳來一聲破音了的呼喊。
“就當是我的謝禮！Lu
pin有人在等你——好好活下去啊——！！”
太宰治面色驚愕，猛地轉頭。
他和中島敦一起撲到天台邊緣，看見一道向下墜落的瘦削身影。
死什麼死。
他一個人死就足夠了。
夕陽還挺美的，就是有點刺眼。
……下輩子換個角度看。
這是最後一個輪迴啦。
久野彌生面帶微笑地闔上了眼。
呼呼風聲中，彌生突然想起了第二十二次輪迴時發生的事。
這麼多世輪迴，彌生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然而此時，他的耳畔卻清晰地響起了空姐的聲音：
【要相信，能活下來的。】
久野彌生的身體在下墜，靈魂卻在無限上升。
他彷彿看見了光明嶄新的未來，滿腔熱血與前進的勇氣。
向死而生。
彌生相信自己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