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大姐夫的野望
亥時，鐵敢的大伯和大姐夫回到鐵家村。
縣城應酬太累，他倆一臉疲憊。
“爹，相公，二弟回來了。”大姐打來熱水，給家裡的頂樑柱洗臉洗腳。
“算日子，也該到了，人呢？”大伯點了點頭，七月初鐵勇傳信回來，說鐵敢已到揚州。
“二弟喝醉了，在東廂房歇息。”
王吒回村，熱鬧空前，叔爺、叔伯、堂叔伯、堂兄弟等一大堆，打一圈，王吒基本就高了。再跟一堆堂姐夫們、發小們碰杯，不喝癱是不可能的。
“哎！二弟太過頑劣，六月下旬到的揚州，現在才回家。”
大姐夫搖頭，二弟聰明是聰明，兩年前開竅，心靈手巧，弄出一堆東西，世上罕見。
可工匠之道終歸是小道，這次二弟回來，一定要規勸他進縣學，多讀聖賢書，今年才十八歲，以他的聰明，說不好二、三年後能考個童生。
鐵家村如今一團亂麻，表面上看掙了很多錢，實則危機四伏。
自己本只打算，在鐵家村私塾教教學生，全力準備考舉人。
無奈！難以眼睜睜看著鐵家村陷入困境，墜入深淵！不得已出山，一肩扛起重任，親自佈局籌劃。
“他估計是在揚州忙去臺灣之事，想多買些船和糧食。”大伯猜測。
“去臺灣乃下下策，朝廷多次想經營臺灣，教化山民，然海賊四起，後又有泰西人插手，朝廷苦無良策，方撤回府縣官員。”
大姐夫與大伯對望，一起搖頭長嘆！鐵敢太年輕，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
王吒並未告知鐵家村自己有一萬軍隊，還發動十萬百姓一起開拓臺灣。
如此震撼的消息，一旦傳回鐵家村，周邊五個與鐵氏家族有姻親關係的村子肯定會高速傳播，人多口雜，沒必要！
他完全沒想到鐵家村會有反對意見，鐵敢爺爺把鐵敢當神仙下凡，從來不問為什麼，讓做什麼就毫不猶豫嚴厲執行！
“爹，相公，二弟當官了，說是什麼正六品官，六品官是不是比縣令老爺還大？”大姐看著情緒不振的兩人，趕緊告訴好消息。
“啊！”
“什麼？”
大伯和大姐夫直接被轟懵圈，消息是真的麼？莫不是婦道人家不懂朝廷禮制，錯認為二弟當官了。
“是真的，二弟穿著官袍過來的。”
大伯和大姐夫再次對望，今日他倆宴請縣尊和當塗富商，說盡好話，為的是搭上跟從六品縣令的關係。
誰知自己家裡竟出了個正六品，我們去請客送禮，巴結一個從六品，這不是啪啪打臉麼？
大姐夫臉皮直抽抽，我幾個月的佈局，會不會是個笑話？
不對！多一個官員的關係，多一條路！這不也是為二弟的官場道路助力麼？大姐夫迅速自洽，情緒穩定下來。
“可曾知道二弟當的是什麼官？官袍是何種顏色？”大姐夫想了解具體做了什麼官。
“呃！......”大姐有些迷糊，努力回憶後說道：“喝酒時，聽二弟說是錦衣衛，穿的是暗綠色的官袍，叫什麼鬥牛服。”
“什麼，錦衣衛？”大伯嚇了一跳。
三月中旬，錦衣衛楚千戶曾來過鐵家村找鐵敢，待了一段時間。
鐵家村當時受驚不小，畢竟錦衣衛名聲太響，對山野小村莊來說，高高在上。
但楚千戶非常客氣，畢恭畢敬，打消了鐵家村的顧慮。
三月下旬，撫寧侯朱國弼安排三十多人來殺人放火奪家產，被楚千戶輕鬆打發走，在王承恩面前，朱國弼不夠看。
其實，朱國弼想簡單了，三十多人來鐵家村殺人，只會被團滅。
王吒年後給鐵家村運來了上百支長短燧發槍，以及數十支滑輪弩，還有建陽衛軍戶幫襯。絕對能教育朱國弼，同時讓鐵家村加快撤離至松江。
只能說楚千戶好心幫倒忙，反而堅定了大姐夫和大伯留下來的信心，三月下旬，鐵敢的爺爺已經帶隊先去了松江。
四月中旬，楚千戶得知京城鉅變，遂帶人北上。朱國弼忙於擁立新君，也沒有再生動鐵家村的心思。
“錦衣衛的正六品，估計是錦衣衛百戶。”大姐夫給大伯和大姐解釋道。
同時，他暗自肯定自己，與知縣搭上關係，這步棋走對了。新朝廷初立，一些變化他有耳聞，取消錦衣衛南北鎮撫司是大事，廣為傳播。
錦衣衛風光不再，知縣大人乃一縣之主，地位尊崇，值得投資交好。
當夜，大姐夫挑燈夜思，輔以筆墨整理思路。
待明日，他要擺事實，講道理，勸說年輕的二弟，看清大勢！認準發展道路！
鐵家村的百年大計，他堅信須得靠自己嘔心瀝血，全力擔起。
直至四更後，大姐夫才匆匆和衣而眠。
卯時，口乾舌燥的王吒醒來，昨晚宴席的大酒太過猛烈。
當官的事，對古人來說，慶祝最為隆重，別想推酒，加上他的性格，是有敬必喝，所以倒得很徹底。
早餐，王吒一邊吃著油餅，喝著蝦仁米粥，一邊傻笑。古代的家人們太好玩，聽說是皇帝賞賜，好多人過來摸鬥牛服，摸繡春刀。
這要是按現代的操作，一大家子，是不是每個人皆要拿手機拍一張跟王吒的合影，然後狂發朋友圈。
“二弟。”大姐夫走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王吒看著黑眼圈的大姐夫，不由有些羨慕，大姐夫兩口子很恩愛嘛。
他現在每天在吃藥，外星人給的藥，包括促睪增肌神藥，號稱副作用極大，近兩天他深有體會。
“大姐夫，注意休息！”王吒趕緊遞上一碗蝦仁粥，多補補，身板不行啊，要不給你一些神藥壯壯士氣。
嗯！大姐夫非常滿意，二弟確實不錯，人聰明，對家人極好，沒有一點暴發戶的壞習氣。
“二弟，愚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大姐夫喝完幾口粥後，開啟苦心勸說的話題。
“大姐夫，有什麼話直說無妨。”王吒爽朗回應。
“二弟，愚兄以為，你執意欲將鐵家村遷往臺灣，緣由不外乎有兩點。其一，亂世將臨，兵戈四起，朝廷新立，難阻大敵，二弟有遠避戰禍之意，對否？”
王吒酒後剛起床，腦袋尚有些昏沉，聽得一愣一愣的，文采斐然，說的好有道理，他點了點頭。
“其二，擔憂家業被官員覬覦，恐與權貴打交道，稍有不慎，人財兩空。不如東躲，於世外桃源，安逸富足，是否？”
王吒語塞，暗忖，我該如何多噴出四字一句？才能接上大姐夫的語感。
大姐夫看著鐵敢的表情，很滿意！鐵敢並沒有氣急浮躁，可見聽進了一些道理，正在心中思量。
“二弟呀！你只知有危險，不知有機遇，所謂危機，乃危中有機也。”
王吒有些鬱悶，哥呀，能不能別掰扯了，聽得頭大。
“大姐夫，你認為該如何？”
“不用遠走臺灣，為上策；若實在有顧慮，去一半，為中策。”
“那全村的人都走呢？”王吒脫口問道。
“此乃下策！”大姐夫心痛搖頭。
“臺灣四面臨海，海賊出沒頻繁，提心吊膽過日子，下策啊！”
王吒頭大，想到過勸說大伯等人同去臺灣會有些阻力，沒想到是這樣的阻力，還得費盡口舌辯論一番，累不累！
“何為危中有機？”
沒辦法，王吒硬著頭皮，試一試如何開導，先得了解大姐夫的信心是啥？
“二弟，機遇遠比愚兄預料還要好得多。”
“啊！怎麼說？”
“你北上帝都，有大機緣，如今是錦衣衛百戶，對麼？”大姐夫微笑問道。
我滴個天，王吒想笑，大姐夫呀！錦衣衛百戶算啥大機緣？
若給你細說我的傳奇故事，你會重新認識啥叫真正的機緣！
九五之尊的皇帝，哥們打過交道；
最大的反賊，哥們也打過交道！
一堆副國級的內閣大佬，有些人哥們都懶得搭理；
大把將軍梟雄，哥們稱兄道弟！
我的實力不允許我依附這些機緣，你明白麼？
王吒內心蹦出一句話，狂是狂了點，但這是實情。
大姐夫感覺鐵敢表情頗為古怪，繼續開導道：“你已為朝廷做事，該知朝廷虛實。北方是完全糜爛，但東南未受衝擊，兵馬尚在，糧食充足。
以史為例，可知當今天下之大勢，東晉與南宋局面再現。東南是無力北上，卻可借天險穩守一方，百年無憂。”
“這......”王吒無語！
能說什麼？沒法說！真要說自己知曉天機，大姐夫也不會相信。
“二弟，愚兄已替你接觸縣尊，改變了縣尊對鐵家的看法。”大姐夫見鐵敢沒有反駁，自豪宣佈近期的收穫。
“沒用的，姚黎岷這廝喂不飽的。”
王吒不屑，他很厭惡姚黎岷。當初，遠隔兩千多里，還使喚他做事，不知道對他不滿麼！有可能知道，但不在乎。
“萬萬不可，你剛當上錦衣衛百戶，切不可與官員結怨。
雖然錦衣衛大不如前，但畢竟在應天府，能接觸高官貴人，比衛所的百戶強很多。
姚縣令該給的面子，一定會給足的。”
“姚黎岷就算了，不用跟他接觸。”王吒理解大姐夫，他不瞭解自己一年的經歷。
“愚兄已經做主，引入縣尊與費家參與工坊運作，錢要大家一起掙，不分出份額，只會徒增眼紅與麻煩。”大姐夫苦心勸道。
“啊！”王吒大驚！上百萬兩銀子的買賣，一個小縣令敢接麼？
“二弟，銀子再多，不過是數字。鐵家當下理應求穩，工商為輔，捨得讓利，生意順遂即可，耕讀傳家方是本，此乃鐵家村百年大計！”
說到此處，大姐夫情緒激昂，站起起來，配合手勢，他在為鐵家村奠定百年基業！
“耕讀為本，工商相輔！鐵家富足，百年之內何愁出不了一個進士？”大姐夫說出心中野望，鐵家將要騰飛！
其實，他心中的邏輯是當官為本！
“大姐夫，你恐怕不知道我們的買賣有多大？姚黎岷只是一個小縣令，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要找官員合作的話，也不可能找他！”
王吒苦笑，好歹找個國公級別的官員呀！
“為兄考慮過，姚縣令和費家最關注的是西洋水晶和香菸，也給他們透露，不會讓出百鍊鋼工坊的份額。
談之前，不知二弟已當上錦衣衛百戶，如今看來是吃一些虧。但問題不大，姚縣令與費家知道輕重，會主動投入一些銀子。”
王吒稍微緩和一些，還不至於太傻，但大姐夫顯然不清楚玻璃和香菸的前途。
以香菸為例，鐵家村的香菸剛開始試銷，產量其實很低。如果大面積栽種，香菸利潤之驚天動地，會惹來一群大鱷！
說實話，讓姚黎岷接手，有可能是讓其丟命的生意，他到不了那個級別，玩不轉的，最好的結果是給大鱷們做供應商，提供菸葉。
“大姐夫，我大致明白你的想法，沒事！談了就談了。”
王吒理解古代人的思維，與官員合作永遠是最安全的選擇，安全下來後，鐵家逐漸有人考取功名，才是正道。
他只是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實力，視野有侷限而已。
“二弟的意思是？”大姐夫敏銳捕捉到鐵敢的不在乎。
“我來是為了搬家，大家一起去臺灣。放心！不是放棄祖業，過幾年會重新回來！”
“為何如此固執？”大姐夫不解，費了半天勁勸說，為什麼還是無動於衷！
王吒咧嘴一笑：“我已經往臺灣運了五萬人！”
“什麼！”
不知何時，大伯與兩位堂叔搬著小板凳，早早坐在一旁，聆聽大姐夫的宏篇大論。
當聽到五萬人已到臺灣時，大伯直接彈起來，脫口而出，不敢相信。
“年底前，人數到十萬，不出意外，明年能翻番！”
王吒輕描淡寫說出規劃，彷彿隨手可為。
大姐夫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一屁股坐回板凳上！
大腦完全宕機，處理不了剛聽到的信息！
“大伯，五叔，六叔，我已安排船隻，只要船隻一到，即刻出發。這兩天收拾收拾家當，帶不走的東西，可挖地窖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