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鐵樹 作品

第123章 家裡家外

見著朱丹臣伏在自己身前,萎萎靡靡不是活相,汪毓五感盡失六神無主,只覺地陷天塌,腦袋混沌噩噩一片空白,驀地刺鳴炸起足跟也發了軟,站是難立。正見枯藤起了手刀卻似要剁朱丹臣模樣,汪毓胸中騰起萬丈怒火,激得氣勢暴漲,一下喝去,也真喝住了此人,倒是使了一記障眼法,舍了花滿庭不要徑自去了。

 汪毓不追,忙去攙起朱丹臣,彼時面黃如紙只聞進氣卻不聞出息,汪毓把他抱起搖著,唯口中不斷念叨“朱大哥,朱大哥。”也學石問筠模樣導著內力便去只要輸養,卻不得要領氣出得身府立時盡皆散了,要凝氣時卻成劍氣鋒罡,哪敢去輸,一時急得淚出,卻做珠玉脫線滾流。

 “朱大哥,你別嚇我啊,同我說話,說些話,我們還要去茅英前輩那裡結伴遊耍,還不曾去看過弘大哥新建派門,還不曾邀你來劍宗做客,莫要有事……”後時說得,哽咽嗚啼話也百般慟,只把淚摧。

 朱丹臣挑起眼瞼,半闔半睜,聲若蚊蠅音若浮孓,抬手拂去汪毓肩上,撫摸數下:“人之生死皆是定數,朱大哥技不如人,旁無怨言,汪兄弟日後定要好生練劍莫赴朱大哥後塵,可當絕劍也是,那時可教朱大哥長臉。”卻抵首看去一處,道:“那個後生,可是劍宗的?也不知……咳咳……可還有氣。”汪毓這才念起花滿庭卻還厥在那處,當即過去檢查數番,見其除身上正結痂的血痕外也無外傷,氣息勻和麵色紅潤也不似患內傷模樣,正微鼾響出,當也放下心來。

 “朱大哥,花師兄不曾有事,許是受了驚嚇是隻疲了睡著。”汪毓回了朱丹臣處,卻見朱丹臣歪過頭時,雙目已闔,呼吸不聞哪得心聲,嘴角殷紅一泓,鼻翼劃淚數點,眉間點一顆天綬額上停一隻花蝶,衎衎躺罷悠悠睡去,便縱嗩吶笙簫哀樂喜嚎聞不得半絲,繡錦畫布嬉鶯翠柳再見不著一眼,再食不得大塊的酒肉再喚不得交心的親朋,再提不得隨往一生的密友子母。生生死死盡時盡,死死生生求時求。

 汪毓只伏在朱丹臣胸前嚎哭。

 石問筠王為止聞得此處動靜先後也至,見汪毓伏著正哭,躺地之人又不曾見過,花滿庭兀自睡在一旁,饒是百般心奇一時不忍過問,汪毓被淚水洗了個臉幹,回身對著石問筠便拜:

 “石師兄,我求求你,小師弟求求你,救救朱大哥!”

 石問筠趕忙將他抬起,汪毓卻掙開了雙手又去王為止那處伏地拜下:“王莊主,求求你救救朱大哥,餘生晚輩做牛做馬無不可應,只求救上一命。”

 “老夫看看。”王為主看了一眼石問筠,石問筠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晚輩不識,但請莊主幫看。”

 王為止蹲去了,先感鼻息再探指號脈,又將內力輸去,汗當即滲出也把粗氣來喘。

 “王莊主是用了精氣在救,到時我再用精氣去替,小師弟莫要擔憂,與我說說所生何事。”石問筠扶汪毓去了一旁坐地,汪毓定了心神整了面容,只把那時所見前後說得,又將同與朱丹臣如何相識如何結交備細述出,石問筠聽罷久難平靜,只把長氣嗟探:“萬劍宗欠得多矣,偏生放跑了枯藤那廝。”

 “追去無妨,想來也未走遠。”汪毓卻叫石問筠所說警醒,當即起身要去。

 石問筠攔下:“且不說枯藤木法融將於林如魚入闊海,我們如何追得,便是他在暗處只顧去躲我們茫茫無窮處哪裡去尋。此番只為解劍宗之圍,既趕得豺狼去罷得成,窮寇莫追又何須管顧。師弟放心,枯藤這一條命,留他一時不留多時,師兄必定捻去。”

 汪毓也露兇光,是便心中盤算何些不得所知。

 卻正王為止起身來此,來掣石問筠單臂道:“石老弟,借一步說話。”

 汪毓雙足一軟正要伏時,被石問筠扶住,石問筠也道:“王莊主,人有旦夕禍福,生老病死傷懷別離總是要遇,直說無妨。”

 汪毓已覺不好,只壓住膛中正將跳出的肉心:“王莊主,若是朱大哥還有救時,懇請你回身抬當一手,汪毓身死難報,若是救不得時,晚輩……晚輩……”汪毓掩面而哭。

 王為止仰天長嘆:“陰兵勾魂,迴天無術。”

 晴天霹靂當頭棒喝,汪毓恰如失了氣神只在口中反覆述盤:“是我對不住朱大哥,是我害死了他,當初我便不同他遇時,哪裡會出了此等變故。”一時推磨一般原地圈走,似乎丟了魂魄正是失了劍心,王為止見了疼系得緊,上前正要勸慰,石問筠攔將住,搖了搖頭也罷,二人心知肚明,既是行於江湖哪少得了生離死別,這一課是便早晚都要上得的,與其徒逞口舌說些無足輕重的漂亮話,不如且讓汪毓自便捱過。雕玉取啄,丈夫成難,經得千錘萬鑿攀過骨山血泊,歷過手足親離捱過九死一生,花萬劍也,柳如是也,王為止也,衛都也,誰人能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