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鴻雪 作品

第147章 掛牌保護

辦妥買斷鞍陽市軋鋼廠的事,邵勇趕回廠裡。他要搞一個周詳的規劃,力爭在秋底建成變電所,利用入冬後,建築業淡季,對原有設備進行改造。諸多環節與細節,都要詳盡地繪在圖表上。

 邵勇撒掉辦公桌上的雜物,鋪開一張曬圖紙,拿來繪圖工具,打算先行把測繪草圖畫出來。辦公桌上已經有一張圖,上面標註著數據。這張圖和數據,是栓子這幾天帶人搞的,數字精微,纖毫畢現。

 栓子跟邵勇多年,知道邵勇做事的習慣,更懂規矩。凡是邵勇交辦的工作,他向來親力親為。邵勇看著廠區平面圖,滿意地點點頭。他眯眼想了想,翻出計算器,邊計算,邊畫了起來。

 “啪!啪!啪!”

 三聲不輕不重地敲門聲。邵勇直起身子,抬起頭,喊了聲,“進!”

 門推開,辦公室主任佟蘭,穿著一件寶石藍套裙,襯得整個人如同滿月,皮膚白嫩,掐一把,能擰出水來。後面跟著一個農婦。膚色黝黑,眼角爬滿魚尾紋,額前,鬢角,頭髮花白散亂,毫無生氣。兩隻眼睛,透著怯懼與焦灼。

 “蘭子,這位大姐是幹啥的?”

 邵勇平靜地看著農婦,他印象中,南大洋村沒有這個人。要是廠裡的,他不可能不認識。

 “哦!她是軋鋼車間李大力的媳婦。”

 佟蘭停步,閃開身,讓農婦到身前來。

 “大嫂,找我有事嗎?”

 見邵勇態度溫和,目光親切,語多關懷,大嫂的眼睛紅了。她伸出乾瘦,滿是繭皮的手,抹了把眼睛和鼻子,“老闆,俺是李大力家裡的。大力一直胃不好。過完年,胃病重了,疼得吃不下飯,喝口水,像女人懷孩子,又吐又嘔。”

 大嫂緩了口氣,抹了把眼睛,“俺勸不動他。還是孩子逼著,他才上醫院檢查。檢查結果——”眼淚唰唰往外淌,嗚咽著,“是胃癌——”

 大嫂抽抽咽咽,岔了氣,淚水順著指縫淌下來,“做手術,化療,攢下的倆錢,哪經花啊!”嗓子眼兒帶著哭音,喘口氣,穩了穩情緒,“為了治病,親戚朋友都借遍了。實在是沒辦法啦!大力想到了老闆,讓俺過來碰碰運氣!”

 用手掌抹著眼睛,“大力常說您是好人!雖說他不在廠子幹了,老闆您行行好,幫俺們一把。要是您都不幫,大力就只能等死了啊!”

 大嫂再也憋不住,頭顫動著,嗚嗚咽咽,小聲哭,大聲講。誰聽了,都是滿心酸楚。

 “大嫂,您先出去。容我跟老闆商量商量好嗎?”

 佟蘭見大嫂情緒失控,上前拉了下大嫂袖子。大嫂沒有說話,遲疑著轉身,要往外走。

 “大嫂,你留步。沒有什麼可揹人的。大力曾在廠子工作過,現在他有了難,能想到我,是對我的認可。”

 邵勇勸慰大嫂幾句,回頭衝佟蘭,“大嫂把病志給你了嗎?”

 “給了。我看了。情況屬實!”佟蘭回覆。

 “藥據有嗎?”邵勇繼續追問。

 “有,一大沓呢!”佟蘭明白邵勇的用意。

 “既然這樣,你帶大嫂到財務,支3000塊吧,記在我的名下。”

 沒等邵勇把話說完,大嫂雙膝一軟,哭著跪在了邵勇和佟蘭面前。邵勇趕忙上前,伸手拉住,把人拽起來,“大嫂,你這是幹什麼呀?不興這樣!”

 “好人啊!大好人啊!老闆,你是俺們的大恩人啊!俺代大力給您磕頭啦!”

 大嫂垂著頭,抹著臉上縱橫恣肆的淚水,抽咽得泣不成聲。

 “蘭子,你記住,今後凡是在我們廠裡工作過,對廠裡做出過貢獻的職工,只要有了大病,找到廠裡求幫,我們都要管……”

 邵勇邊交代,邊送大嫂出門。大嫂出了辦公室,轉身,規規矩矩,向邵勇深鞠一躬,然後,轉頭,擦抹掉眼淚,跟佟蘭到樓下去。

 邵勇等佟蘭拿來票據,簽了字,讓佟蘭找輛車,把大嫂送回家。

 大嫂的家離廠子實在太遠,算下來,小四十里。來往一趟,不容易。儘管李大力在廠做工,租住在南大洋,可畢竟不如自己家裡方便。這也是李大力從廠裡辭職的原因之一。

 邵勇剛拿起筆,準備接著畫圖。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邵勇放下繪圖工具,抓起話筒,“你好!哪一位?”

 “我,你黃舅!”

 電話另一端,傳來老者的聲音。

 “黃舅您好!您好!給我打電話,有何見教?”

 邵勇嘴上客套,語調卻哩氣。他故意招惹老頭子,讓老頭子罵上兩句,逗老頭子開心。

 “少貧!我可是有正經事跟你說。你是想聽,還是不想聽?”

 黃所長一反常態,態度非常嚴肅。

 “想聽!想聽!舅,您是我親孃舅,您說!”

 邵勇收了謔笑,一臉莊嚴,挺直了身板。

 “公司文件發下來了,正式通知裁撤南大洋採水站。上邊要求年底前,設備要拆掉,人員要撤走。”

 頓了頓,“你的電辦到啥程度了?”

 “建變電所的報告已經遞上去了,市電業局主管局長也有態度,就等上會研究後,具體落實了。”

 邵勇老老實實回答。他感恩於黃所長這些年的幫助,對他的好,真比親舅不差一分一毫。正是遇上黃所長這些人,邵勇才從農村娃,成長起來,挑起了南大洋農村工業化的大梁。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直在擔心,沒了電,你咋辦呢?這下好,只要電解決了,就沒有能難倒你的事啦!”

 黃所長感嘆著,誇讚著,叮囑邵勇抓緊,又約了喝酒餞行的事,雙方才撂了電話。

 黃所長傳遞的消息,雖說算不上新聞,卻讓邵勇心亂如麻。他再也坐不住,索性把圖紙摺疊起來。沏了杯茶,端在手裡,又不想喝。把茶杯擱在一邊,把雙手操在背後,在屋子裡踱起了步。

 他回放著那天與屈樂年等人的接觸,腦子裡一遍一遍播放著當時的場景,反覆琢磨著座中幾位大員的話。忽然背上冷汗直冒。雖然是入伏天氣,他卻不禁打起哆嗦。因為他發現,他與屈樂年的約定,只能算是一個意向,並不具法律效力。

 邵勇再也沉不住氣,撥打起馬道明的電話。好半天,馬道明的電話,才有人接,“是邵勇嗎?”

 “是我,道明”